这回兰草眼泪真的下来了,“小奶奶小奶奶算奴婢求您了,您不要拿奴婢玩笑好不好,万一叫外面的人听到了,知道的说你跟我们开玩笑呢,不知道的一定会骂奴婢轻狂,不知好歹,在这里变着法子勾引少爷学坏呢,大太太那里肯定饶不了奴婢!会被送进板凳房的!”
哑姑偏偏不理她,只管等着看柳万怎么回答自己问题。
柳万这会儿好像一点都不傻了,想也不想就很用力地点头,扬起瘦得脱形的小脸,“要得,要得,小娘子的主意真好!夫君我一定多多地娶几个姨太太来,要比爹爹的姨太太还多――”
他两个手臂伸开在空中泛泛地画个圈儿,“我要盖这么大的一间房子,盘好大好大的一面炕,比下人住的大通间还要大,叫针线娘子做这么大一床被子,到时候叫大家一起住,我们大家盖一张被子,睡一个被窝,我想搂着谁就搂着谁,想枕着谁的胳膊就枕着谁的胳膊,我们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过日子,我们不吵架,不生分,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茶,然后我们生好多好多的娃娃!”
兰草在一边差点晕了过去。
就算兰草知道一个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可是万哥儿他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野心,又是当着小奶奶的面儿亲口说出来的,这可叫小奶奶有多震撼有多伤心呢?
就算男子娶了一房又一房,大家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正房妻子是不能干涉的,不然只会落个悍妒夫人的骂名,可是一个妻子亲耳听到自己的丈夫要娶这么多。还是会吃醋会心酸的吧?
兰草都不敢看小奶奶的脸了。
此刻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会不会都要哭了?
兰草悄悄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帕子,做好了随时为小奶奶拭泪的准备。
果然,小奶奶她真的生气了,伤心了,气糊涂了,兰草听到她颤巍巍一连声地喊了起来:“好――好――真好――”
唉,小奶奶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没心没肺,这句话一出来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啊。为女人,谁真正的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而且万哥儿还说要娶好多,比老爷的女人都多……
“柳万。你小子不错啊――呵呵。比你老子强多了――有志气,有魄力,娶一房的老婆,统统住大通间,睡一炕,盖一个被窝,生好多娃娃――胃口真大,好一副凌云壮志!”
兰草耳边响彻着小奶奶的声音。小奶奶她……好像是……伤心过度得傻了……
兰草鼓起勇气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小奶奶。
令兰草意外的是,小奶奶的脸上竟然还挂着笑。笑得依旧灿烂清爽,那眼里甚至有赞赏和鼓励,好像在鼓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去干坏事,然后她站在一边鼓掌加油看热闹。
小奶奶,她真的跟万哥儿一样也患了傻病?
这、这……她记起来了,好像以前真的听说过啊,有人悄悄嘀咕说谁要是在万哥儿跟前伺候,时间长了当心被过了病气,也会得上那种时好时坏的疯病。
难道,今晚,他真的把病气过给了小奶奶?
兰草顿时慌了。
小奶奶却笑嘻嘻瞅着柳万,“真的,你这计划很不错,叫人听了很振奋啊,只是这位勇士,你这身体……呵呵,到时候吃得消吗?”
哎呀,哎呀,果然是过了病气了,你听听,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这哪里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娘子该说的话呀?兰草直吸冷气。
哑姑的手指不摸那干巴巴的脸蛋了,直接拧在了耳朵上,那片瘦得透明的小耳朵就差被活生生揪下来。
柳万依旧咧着傻嘴笑,“媳妇儿你放心,我这身子吃得消,我叫好多老婆都来伺候我和媳妇儿,给我们铺床的,做饭的,梳头的,擦粉的,换衣裳的,捶腿的,敲背的,拿夜壶的――谁要是伺候不好,我们的屋子里就不要她了,罚她跟爹爹去睡,爹爹睡觉打呼噜,地动山摇的,叫爹爹的呼噜声吵得她睡不着,媳妇儿你说这主意究竟好不好呢?”
边说边掉过身,耳朵从手里滑脱,乘势抱住了哑姑一根胳膊,使劲地摇啊摇,边摇边把一张小脸直往人家怀里蹭,不知何时涎水鼻涕掉了一大堆,亮灿灿都蹭到哑姑胸前了。
哑姑轻轻一笑,“和你老子一个货色,不是一般的好色!多吃还要多占,吃着碗里的,还要瞅着锅里的――真是好大胃口啊――”忽然飞起一脚,砰――踢在那瘦瘦的屁股上。
柳万揉着踢疼的屁股,不笑了,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媳妇儿,你踢我?你打我?”
声音已经不对了,有了哭音。
兰草看着色不对,忙上前替他拍抚脊背,“小奶奶跟你玩笑呢,万哥儿不要当真――我们哪里敢欺负你呢――”
“不――”本来笑得好好的柳万,忽然吼了一嗓子,紧跟着哇哇大哭,身子出溜在地上,兰草怎么都拉不起来。
“刚才还谋划着娶一房女人呢,怎么马上又哭鼻子了,不觉得难为情吗?你都多大了你想过吗,你已经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哪能随便哭鼻子?我告诉你柳万,哭鼻子的男子汉只配给一屋子的女人提夜壶。提了一个又一个,提了一夜又一夜,直到活活被尿骚味给熏死。”
兰草看到小奶奶竟然还含着笑,笑吟吟望着柳万说。
柳万眼珠子咕噜咕噜乱动,好像在想什么,兰草心里发虚,是不是又要发病了呀?大太太哪里怎么还不来人把他带回去呢?
哑姑望着那一对躲躲闪闪的眼睛看了看,忽然起身,打个长长的哈欠,“睡觉时间到喽――还是老样子吧,我睡里面,兰草你睡边上――我这炕小,要是有赖着不走的,就只能睡地上吧,不过兰草好像我们地上有老鼠是不是?”
柳万本来哼哼唧唧地哭,一听这话忽然自己翻了起来,慌慌张张往炕上扑去,可是他毕竟瘦弱,力量不够,只扑到炕头边,脚跟软了,软软地滑向地面。
一对手臂软软地扶住了他。
鼻息里淡淡的药香味扑鼻。
柳万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赶忙闭上了眼,边哼哼哭着,边往这小小的怀里挤。
兰草眼巴巴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干涉,人家是夫妻呀,是拜过天地的,按道理是可以在一面炕上过夜的,可是,这事儿经过大太太允许了吗?该怎么办呢?
柳万已经把一个大枕头抱在怀里,咧着嘴笑,“媳妇儿,兰草姐姐,我们一起睡,我给你们说故事,很好听的故事呢,保证你们听一百遍还想听。”
也不等人家同意,已经斜斜躺在枕上,憨憨地笑着,伸手拍着枕头,嘴里哼起了儿歌,竟然是在为枕头唱催眠曲。
已经忘了刚才还在装哭吓唬别人呢,这会儿脸上又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
哭的得容易,忘的也容易,跟三两岁的孩子差不多。
哑姑一把抽掉他手里枕头,“谁答应你在这里睡觉了?快回去,回你母亲那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