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婚约在身,儿女也是不得不从。”

    “正因有婚约在身,才更得洁身自爱,传出这样的话来,她自己不觉得丢人也该为她兄长与姊妹着想才是,日后她的姊妹还如何嫁人?”

    “……”

    原来如此,不过是在讨论别人家婚嫁的事情,祁溯可不爱听老婆子们讨论这些个事情,因为女人八卦起来是真的可怕,似乎茶余饭后就是惯爱拿别人家的糗事来图个消遣,没事都能说出事来,但是倒能从她们的交流中可以听出一二,好像是什么薛城家的儿子娶媳妇儿,而儿媳似乎还跟别人有一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祁溯蹙眉感觉口渴,倒了一大碗凉茶灌下肚去,又趴回了桌案上,用扇子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准备再小憩上一会儿,结果那头探讨声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他实在头疼,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不想听也必须听。

    “那薛城怎么说也是白大人舅父,要这么个女子进门岂非丢了白大人的脸面?”

    “可这一个是舅父,一个是世交,白大人又能如何?”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虽说是舅父家可到底也不是自己家,没什么可操心的。”

    就在这时,几个老婆子正谈着桌子上就推搡着挤进个人来,端着个茶碗往她们桌面上一放就坐下身去,她们几个相约人早已来齐,且正聊在兴头上,这突然多出个人来自然反应不及,头还没抬起来就听此人声音清扬,是过了少年时期正值弱冠的嗓音,很是好听:“各位阿姨聊什么呐?加我一个呗?”

    几人终于齐刷刷回头,见这人是她们进酒楼时坐在最角落里背对着众人的年轻男子,本没有太过在意,结果此时到了她们面前能把她们眼珠子惊掉出来,那貌似对人畜无害的笑脸可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才有的,几个老婆子连忙跪下叩头:“草民拜见翛王殿下!”身上也开始打哆嗦,也不知这魔头怎么会跑到她们这儿来,心里实在难受,感觉祁溯就是个现实里的瘟神,谁被粘上谁就得踩狗屎,倒血霉,但真正的瘟神要是来了还能请个道士做个法,可这祁青岑想干嘛就能干嘛,她们反抗不得,只能受着。

    祁溯方才还觉着她们长舌八婆,可一听那薛城竟然是白大人的舅父便立马坐起了身来。白大人,哪个白大人?莫不就是那只鸽子——白远贞?

    “哎哎哎!你们不必多礼啊,我就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口中说的那位白大人,是住在云澜山上的那一位吗?”

    几个老婆子面面相觑,才逐渐抬起头来,声音小到连方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呃正是白丞相……”

    好嘛,还真跟他有关系。

    “那我再问问各位阿姨,薛家什么时候娶那位姑娘过门?”这薛家既然是那只鸽子的舅父家,想来也该是个位高权重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边儿办喜事儿他鸽子做为侄子肯定得去一趟,而自己做为太朝王爵,天潢贵胄,薛家怎么也应该会给自己一张请帖意思意思才是,到时候自己拿着帖子就又可以见上他一面了。

    祁溯端起茶碗来喜滋滋喝了一大口,只听其中一人缓缓说道:“回殿下的话,薛府择的良辰吉日,就是明日,到今天早上就已经张罗的差不多了。”

    “……什么!?”

    这我怎么不知道,且请帖这个东西,我连见也没见过啊……

    咦?等一下等一下?记得自己刚穿越来这太朝时,家里好像是收了几张帖子,都是喜宴之类请帖,但当时因为自己初来乍到一个人也不认识也就放着没有理会了,文武百官实在太多,且五六月里天气好,成亲的也就多,隔着八百里远的也要给他发上一张,后来请帖收多了觉着实在是麻烦,就全部交给小乌龟帮自己收着了,并且还交代过他,只要收进府里的是请帖,就不必拿给他看了,也不必知会他了。

    想到这儿祁溯激动地抬手往桌子上就是一拍,只听“啪——”的一声,他整个人拿着把芭蕉扇子拍案而起,震得茶碗都翻了过去,吓得几个老婆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祁溯要她们好看,赶紧跪好了叩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可错在哪里她们却是真的不知道,可惜碰上叫祁青岑的,只管求饶就是了。

    祁溯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扒拉了扒拉随意拣出个长方形中间印着个奇形怪状跟个丑狮子的银片来拍在案上冲着跑堂儿的就大声喊道:“这几个老阿姨点的菜我请了,”说着还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够来翛王府找我!”反正都是银的,那一张银片估计差不多就够了。

    可谁知那跑堂儿的一见那银片吓得的赶紧扑过去从案上拿起来塞回了祁溯的手里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笑道:“翛王殿下您来我们酒楼吃饭那可是赏我们脸面,哪能要您的钱呢?”

    四周的喧嚣也从那银片取出来的时候变成了安寂,通通盯着他手里的银片窃窃私语,祁溯这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长方形的银片,薄薄一张差不多一毫米,用手掂一掂分量也还行,丑狮子也是耀武扬威。这是他从自己寝室的屉子里随手翻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有十张左右,金的银的都有,上边的雕刻的图案除了这狮子还有两种,他都看不出是什么,都和一堆金锭子放在一起,觉着是钱,便拿出来使了。

    可是这跑堂儿的为什么不肯收?难不成是因为是在京城晋阳物价太高,这银片到底是分量太轻所以不够,在跑堂儿的眼里给跟不给没什么区别?那可真是丢面子了。

    祁溯赶紧又打开自己钱袋子,边问边从里边又掏出三四张来往他手里塞:“怎么,不够?那再给你几张。”

    结果周遭突然就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祁溯,低语声呢喃声此起彼伏,祁溯也不知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且入耳最多的几个字眼也是怪异无比,他完全听不明白,只听离得最近的那二人惊讶说道:“是符拔,他竟用了符拔?”

    “我看见了,还有一张天禄呢!”

    “疯了吧?”

    符拔?天禄?这都是什么鬼?祁溯也没时间去理会这些了,将那四张银片塞进了跑堂儿的手里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儿要忙呢!要是还不够,记得来翛王府里要!”

    “……”结果祁溯前脚走,跑堂儿的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直勾勾看着手里的四张银片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周围的人见祁溯跑了也赶紧围了过来,几个老婆子也简直不敢相信,回过头去望着她们方才点的五个素菜直发愣,而且其中五个里边居然还有两个是酒楼里最便宜的菜——酱汁拍黄瓜,还有小葱拌豆腐!

    最后终于有人摇头感叹道:“长这么大,我还是头回见着瑞币,且长这么大,也还是头回见着把瑞币当成铜板花的,这些张瑞币,想来都够把方圆千里内所有黄瓜拍个遍了……”

    ……

    穿回兰街时祁溯觉得很是意外,原本挨家挨户大门紧闭的客栈店铺竟然又全都开门了,这可有意思了,不过现在最有意思的可不是这个,明日薛家成亲自己怎么也得去掺和一下,既然那薛城是那鸽子的舅父,那自己过去拉个关系也应该能增进增进与他之间的感情,若是能跟他舅父交好他肯定也不会再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与其先攻略他,倒不如先攻略他身边的人,关系多了,防备与厌恶感自然也就少了。

    不过祁溯越是这么想也越是觉得牙疼,想自己当初追求异性都没有这么费心竭力过,而如今竟然为了跟一个男人拜把子而变得这么拼命,又洗盘子又扫街,连他舅父也想去吃力讨好,简直就跟疯了一样,真不知道自己来了这古代见了个男人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对此,自己实在是想不通,不过,也许自己也得感谢他是个男人,否则,不定得因为有多喜欢他而做出多少更加疯狂的事情,当然,前提他鸽子必须得是个女人。

    ……

    近几日祁溯出门都不肯带上小乌龟,小乌龟就只能听他的话待在府里,闲来无事时喂一喂池塘里的金鱼,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一浇水滋润滋润,再无聊时后院的缸里还养着一只二百年的老乌龟,他便就静静趴在缸沿上看着它爬呀爬,时间就这么消磨着,实在是无趣至极,自己是真想跟着祁溯出去东奔奔西跑跑,因为据说祁溯这两天在外边发生了不少事情,不管是站在漱玉轩九层撒尿,或者是昨日到兰街霍霍包子铺,霍霍云来客栈,霍霍酒坊,他都想跟着去,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求,祁溯就是不肯带他,他心里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无奈面上却实在不敢表现出来。

    此时也是,只能照旧趴在缸边看着那只动作极慢的老乌龟发呆。

    “小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