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云简闻言一愣,这可有些为难他了……

    云简无奈笑道:“大人,您忘了,这会儿离山楂树结果还得再过两月。”

    白远贞似也是想起了这是六月月初,没有山楂,于是低头看着书案上的竹简又抬起手指来在书案上有节奏的敲了几敲,要说那样子是在思考倒更像是斟酌,最后手指终于停下的时候他也抬起了头来:“既然没有山楂,那青梅也可,我记得今年青梅早熟,前几日收了些进水云间来。”

    除了山楂,青梅也有消食的功效,可是有件事云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今日下午在正莲雅居修剪门前花丛的枝叶,结果远远就望见祁溯向他跑来,手里抱着个八棱食盒跑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还没开口就被祁溯抢先问了一句,“云简,韶月台荷塘里边儿的鸭子,是你放进去的吗?”

    “嗯?”

    那时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鸭子是他放进去的没错,可那是白远贞吩咐的,不知他问这个是要做什么,可既然问的是谁放进去的应该就是找那个人有什么事,那倒不如就说自己,免得又给白远贞找什么麻烦事儿,更何况,他本就问谁放的。

    最后云简承认说是自己,结果没想到祁溯直接笑盈盈的把八棱食盒递到了他的手里,并说到是给他的谢礼,为表心意,自己亲手做的。云简推脱多次拧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可不曾想,自己傍晚再到庖屋里去看时,青梅全都没了,砂糖和面粉撒了满地,一群人忙活着才开始帮祁溯收拾残局,前不久才听闻祁溯放过烧了王宫里的御膳房,今日就又在水云间的庖屋里挥挥洒洒,实在是不敢恭维,但那盒名叫梅子酥的糕点,味道却是真的不错,实在惊艳,没想到祁溯那等混世魔王也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吃食来。可今日,青梅全被祁溯用来做成了梅子酥,白远贞此时却想吃青梅,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山楂这时节里还没有,青梅虽有,但是……今日都被翛王殿下取来做成了一种名叫梅子酥的糕点,不知大人您,可还要?”

    白远贞顿了顿又问道:“青梅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本以为白远贞会就此放弃,毕竟是被祁溯霍霍过的东西,想来白远贞理应嫌弃才是,结果谁知他会来这么一句:“……既然如此,也别无他法,你且去取来吧。”

    可是自己看走了眼?明明一向冰冷的眼神里怎会觉着多了几分算计的意味?且对青梅如此的坚持?

    可无论如何,云简也只好点头答应。

    “是,请大人您稍等片刻,小人这便去取。”

    退出房门到自己的寝房里取了摆在案几上的八棱食盒来就往外走,为了侍奉方便,二人的寝房离得并不算远,可是临到门前时云简却顿住了脚,没有立马拉门进去,这才想起来,里边的梅子酥是被自己给动过的,少了三分之一,排列组合并不是祁溯原本拿给他的那样,有些不太整齐,不过,再想想的话,就觉得应该是没什么的,毕竟这梅子酥应该也就自己见过,于是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云简将食盒摆在白远贞的书案上时白远贞还置若罔闻,仿佛对于里边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似乎还觉得吃梅子酥很是将就,云简就静静端坐于一旁,等到白远贞看完了那卷竹简再卷好用绳缎绑好了放置在一旁时,才终于将目光移到了那个八棱食盒上,还似乎很是不情不愿地伸手将食盒打开,结果烛光一照在里边的梅子酥上时,云简就见白远贞的眉头紧跟着微微一蹙,最后审视了一会儿以后反而把目光又挪到了云简的脸上,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看,把云简看得一身冷汗,莫名其妙的心虚了起来,双手也紧了紧。

    “……大人?”

    白远贞最后收回了视线,敛眸看着一旁冒着热气儿的糙茶,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问道:“韶月台前的鸭子,傍晚时可有喂食过?”

    “已差人去喂过。”

    白远贞端起那盏热茶来饮了一口:“你再前去看看,它们毕竟是你,亲自放进去的。”说完之后瞥了云简一眼。

    云简:“……是。”

    明明是六月天,而室内的温度却似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连正坐时的膝盖都觉得僵冷,站起来的时候亦是如此,直到退出房门时云简才感觉自己回到了正常的季节,头也不敢回的就朝韶月台奔去了,听方才白远贞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在告诉他,以后喂鸭子这种事情,就交由云简他来亲自负责了。

    等到门外的脚步声离去时,正坐的白远贞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放置在一旁的八棱食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低头在里边看了看,从刚才食盒盖子一打开时他就发现,里边的梅子酥比祁溯第一次打开给他看的少了些许。从里边轻轻取出一块来送到了烛火前借着光一照,上边的砂糖都在折射着漂亮的光,每一粒砂糖都是那么的剔透,白远贞拿着跟观赏美玉一般看了许久,不过他倒是从不曾有像这般模样的观赏过一块美玉,最后看完了才收手送到自己面前,微微张唇用那整洁的贝齿轻轻咬下一口,青梅的酸与砂糖的甜,再加上酥软的面,味道果真可口。将手里剩余的部分送入口中,便又从食盒里取出了另一块来……

    等到云简从韶月台喂完了鸭子回来以后,白远贞已经出去洗漱了,云简上前去收拾放在书案上的食盒时,本以为里边的梅子酥白远贞应该不会吃多少,可是等到自己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那轻盈的感觉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只剩八棱食盒本身的重量,云简将其打开来简直不敢相信,里边空空如也,所有的梅子酥都不见了。

    “……”

    云简记得,白远贞找青梅的时候好像说是因为自己积食,想吃几个青梅消消食,可怎么瞧他这吃起梅子酥来却完全跟个饿急的人一般,竟然连渣都不剩!简直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积食。

    不由自主的,白远贞那个冰冷里带着几分其他意味的眼神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使得云简自己也觉得荒诞,重新合上了食盒的盖子,便摇头一笑,开门离去:“想多了。”

    ……

    次日午时,祁溯再睁开眼时是被冷风吹醒的,直接穿过大敞开的格子窗棂,吹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个哆嗦,若非这阵风的吹拂还不知是要几点才肯醒,把被子一裹变成一只蚕蛹,睁开眼睛瞅了瞅外边儿已亮的天空,却细雨绵绵,阴沉无比。

    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可做的祁溯只翻了个身,背面朝窗不想见光,又重新闭上了眼。

    不由得感叹:当王权贵胄就是好啊,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睡醒了还能接着睡,没有人敢说什么对还是不对,真是逍遥自在的堪比神仙。

    神仙还得造福民众,而自己呢?吃喝玩乐就行了,真好……

    祁溯脸上逐渐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

    小乌龟正在往院子里挪养在室内里的花花草草,趁着今日下雨好让它们也能得到雨露的滋润,不过祁溯屋子里的他就不敢进去搬了,毕竟祁溯的脾气不太好,打扰他睡觉会惹他发脾气,得了失魂症以前是,得了失魂症以后比从前还要更胜,除非等他睡到自然醒,否则没人敢去敲他的房门。

    “不过,睡到这会儿,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等小乌龟把最后一盆儿花摆好,那头房门就被里边的人一脚踹开了,里边原本裹着被子还打算再回笼睡一觉的人已经把衣服全部穿好,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

    小乌龟一见祁溯这样赶紧进屋子里拿了油纸伞出来紧随在他后边儿就是一通追:“殿下——您到何处去?”

    祁溯回头一见小乌龟紧跟着他便刹住了脚:“我到君子四街去,你跟来做什么?”

    小乌龟把那柄伞打开来为祁溯举在头顶撑好,看着他杂乱不堪一看就没有好好打理的头发:“殿下,您,您才刚刚睡醒,就,就冒雨往外跑,这样会得,得风寒的,还是缓一阵子再去吧。”

    祁溯闻言挑眉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也是,再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殿下,先回去吧,让小人,侍,侍候您梳洗。”

    祁溯摇了摇头,随他往回返,用手敲了敲小乌龟的头:“你把水给我,我自己来,能做的事儿我就不用你帮我做了,不过,头发你得帮我梳,我不会梳头。”

    小乌龟点头笑笑:“是。”

    “记得今日帮我捣腾的利落点儿,我出门儿要忙活的,可别让它影响了我才好。”

    许久不曾见祁溯如此慌慌张张的模样了,好奇便从心里油然而生,以前祁溯做什么事他都是不敢过问的,但今日他却想大着胆子问上一次:“今日天下着雨,您又要出去做什么?”

    谁道祁溯冲他嘿嘿一笑:“做神仙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