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溯以前自己倒是偶尔也会煮个饭,用过煤气灶跟电磁炉,但……火他可真是从来没烧过,以前看剧见里边的人都是往里边扔柴火,然后他也照着学,结果扔多扔少他拿捏不准,把灶房整得全都是烟,由于东西太多了,祁溯干脆把眼睛能看见的菜和肉都切了,直接做了一大锅炖菜,又从御膳房里找了把芭蕉蒲扇来一边扇火,一边散烟,一边再加菜,最后在烟熏火燎的御膳房里独自抱着深锅吃光了所有的炖菜,就差连锅底都舔塌底了,最后不满足,还又翻出十个鸡蛋来,砸进锅里加油加盐煎了两个荷包蛋,结果当时灶台里火烧的太旺了,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他也没去多管,蹦出来的火星子把他扔在一旁多余的柴火给点着了,他根本不知道,端着个盘子还在旁边儿吃蛋呢,结果烟味儿越来越浓,浓到呛鼻他才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大的烟啊?要我说这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就是不好……”
祁溯抱怨了几句埋头继续吃蛋,吃完了把盘子往一旁一扔就不管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吃越热,汗都淌下来了,拿起那把芭蕉蒲扇扇了几扇,而且,怎么回事,天晴了吗屋子里变这么亮……
祁溯转身想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出来了,结果转头就被不知不觉窜起来一人高的火给惊呆了,吓得直往后躲,贴在了墙上,心里惊呼:我屮艸芔茻!实在不明白自己就吃了个蛋的功夫这火怎么就这么大了!?
祁溯这可慌了,赶紧把御膳房的门给一脚踹开,万一自己没把火灭了自己还能跑出去,然后到处找水,可惜当时可没有消防栓灭火器,只有贮存在瓮缸里的山泉水,那是专门用来给皇帝做御膳才使的,取一次水不容易,所以那口瓮缸极大,抱也抱不动,把祁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而御膳房怕弄浊了瓮缸里的山泉水,所以灶台与这口缸之间摆放还是有些距离感的,可那也没办法了,祁溯就只能甩着口锅跑来跑去一锅一锅往过端,整个灶台都快烧起来了,祁溯泼了半缸水才把火给扑灭,完了一看,搁置灶台的墙都黑的不成样子了,当然,祁溯自己也不成样子了,弯着腰抱着锅浑身上下被烟燻火燎了一身黑,黑锅底也给自己蹭了满面满身,祁溯最后大喘着气把锅往旁边一丢就躺地上了,对着屋顶祈祷:“希望皇帝陛下是个脾气好的,千万别介意我点了他的厨房……”
“来人,来人,快去御膳房瞧瞧,怎么有如此浓的烟?”
祁溯眼睛倏地睁大,转头看见自己一脚踹开的门正往外冒着黑烟,不远处人似乎见了被惊动了过来,“卧槽——”祁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去,他做贼心虚不敢被人瞧见,可一出门就被淋了满头的雨,抬头一看,天空阴沉到最后,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下起了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祁溯当时兵荒马乱,拿了御膳房里自己用来扇火的芭蕉扇顶在头上就落荒而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又拿把芭蕉扇子一路狂奔的模样,打远处望去就跟活佛济公似的……
……
祁溯一路上躲躲闪闪怕被人发现,走了二十分钟才回了襄阳锦园,见了牌匾上的那四个字才放松了下来,提步要进却隐约听见小王八又在啜泣,祁溯愣了愣就又笑了起来,也没有多想:“喂喂,你个小王八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又找不着我了呀?”然后没心没肺顶着那把芭蕉扇就循
着声源处而去了,还打算嘲讽嘲讽小王八,谁知自己一进门就把拳头握紧又想打人了。
他的小王八竟然又给人欺负了?凭什么小王八跪在那冷冰冰的石头地上淋着雨不说还得被两个戴高帽穿的跟太监一样的人摁在雨里淋着?祁溯气的反倒把脏话给憋进了肚子里,大步流星过去照着那太监后背就是一脚,“死开——”
小王八脱离了掌控,听见了这声就不淡定了,跟个走失的小孩儿似的,见了祁溯就哭,“殿下……”
另一个太监还抓着小王八的胳膊没松手,一见是翛王连忙撒手跪着往后退,祁溯怒视他一眼就没再管他了,将小王八从地上拉起来,在他淋湿的脸上抹了一把,结果抹了小王八一把的清鼻涕,祁溯又开始嫌弃的瞥了小王八一眼,边跟他说话边把鼻涕抹到了自己脏了的衣袖上,“怎么回事?这俩是谁啊,为什么欺负你?”
等把鼻涕蹭干净了又把那把芭蕉扇往不住啜泣的小王八头上一顶,拉着他就往楼阁上走,丝毫不曾注意到三层围栏边上站着的那两个身影,目光正打量在他们二人身上。
“不,不怪他们,是陛,陛下,让让,让他们,罚小,小人的。”
“陛下?”陛下?陛下不就是祁青岑的那位皇帝哥哥吗?祁溯困惑,也不知小王八哪里得罪了他,但还是先带了小王八上楼,让他把湿衣服换下来。
“你冷不冷啊?算了……”祁溯摸了摸小王八身上的衣服,才把手放上去就差不多已经粘黏在他身上了,祁溯看的心里有点不舒服,连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嗫嚅着:“肯定冷……”
登上三楼楼梯的转角时祁溯本来拉着小王八的袖子,却不知怎的被小王八猛然甩开了手,祁溯瞧见了以后满腹狐疑,“怎么?”
小王八似乎在那一瞬之间紧张得全身松软,仿佛拐角后有什么怪物在等着他过去一样,两眼发怵地盯着拐角再没力气抬腿了,祁溯见他这样自己也开始不由得心慌意乱,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那头也骤然传来了似笑非笑的言语声,惊得小王八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有这么威风凛凛的主人护着,还用得着害怕?”
祁溯也跟着惊了一跳,但反应很快的扶着墙探出个脑袋去往三楼廊阁里打量,却见有二人正站在自己的寝室门前与自己远远相望,一个穿黑,一个穿红,黑的那个显得极为恭敬,像是个太监,看着年纪还不算大,也挺文质彬彬的,此时正笑盈盈望着这头,而穿红衣那个英姿焕发,更显仪表堂堂,听刚才说话人的声音年龄差不多就是那个红衣人,看着才二三十岁,但祁溯见他手里盘着两只甘黄色的雕龙昆山软玉球的样子却是气度轩昂,自己远远望去就觉得压力山大,他溯原本神情还算安然自若,但一见了他也忽然间变得紧张了起来,踌躇不前,考虑自己要不要打个招呼,结果犹豫了许久,也僵持了很久,祁溯才缓缓开口:“你……你哪位呀?”他差不多已经猜出来能有这种压人气势的会是谁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祁思寒手里盘玉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祁青岑头部受创时有太医令来诊治过,说有可能会得失魂症,他当日也没想那么多,人能救回来就是好的,但如今听他这么问心里到底还是难受的,从小宠到大的弟弟就这么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小王八最后先为了打破尴尬,站了出来往地上一跪颤声道:“小人,拜,拜见陛下。”
祁溯见小王八跪下本来是想拉他起来的,他实在受不了跪来跪去的,却也想了起来,自己的权利不大,根本就没资格让他在皇帝面前起来,便只好等着祁思寒许小王八起身,可祁思寒却似乎置若罔闻,盘着手里的昆山软玉定定望着祁溯,根本看不见小王八,于是祁溯心疼,自己上前几步跪在了地上,“……臣弟祁青岑拜见皇兄。”
“……”祁思寒不语,只是唇角带笑。
心道:看来……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他肯为了救自己身边的一个奴仆而出去跟横行霸道的渣滓打架,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活泼了,也变得好动了……
“都起来吧!”祁思寒不忍心他跪的太久,看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看了,望着楼下的红芍药,盘了几圈昆山玉,“先带你家殿下进去换身衣裳,把脸上的脏污擦洗干净,收拾整洁了到阁楼下来见朕。”祁思寒停了手里的动作,一拂袖子背过手去就走,祁溯和小王八赶紧站起身来,祁溯趁机偷偷抬头打量了他这位皇帝哥哥一眼,却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可能是眼花了,觉得祁思寒面上虽然带笑,然而他的眼里却又似乎满是怅悯与哀愁,还有着些许难以名状的寂寞……
不会吧?这当皇帝的还能不开心?除了老天爷大可就是皇帝最大了,坐拥万里江山,光数奇珍异宝都能数到死了,哪还有时间去惆怅,肯定想多了!
祁溯也懒得去琢磨了,拉了小王八的袖子就往寝室里面走,重新打开了柜子找衣服:“你先把湿衣服脱了,我也给你找一身,那湿哒哒的衣服穿久了会感冒的。”
小王八微跳却迷惑不解:“感冒?”
“……”感冒,感冒在古语里是怎么说来着,“啊……就是小心着了伤寒。”从衣柜里面看了一圈,不知该选哪个才好,回头看了一眼小王八,把他浑身上下审视了一遍,见他跟自己差不多高,稍微矮一点点,不过不妨事,祁溯回头翻出见黑色锁绣的衣服出来丢给了小王八,“我见你老被人欺负,你就穿身黑的吧!黑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人老成严肃,比你那身灰的强……我,我呢!就还样准了青色了,嘿嘿。”
祁溯又翻出了干净的里衣也没看身后的小王八就随手往后轻轻一扔,“行了,都给你找全了,你快去换吧。”
然而身后就是没人回应,也没有半点动静,祁溯才觉得不对劲,茫无头绪地转回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