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邬青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忧伤的男人,她在汤逊湖岸,在邬树街上,在环湖路上下,在小区的角落乱转,而王小鹤没有再出现,虽然邬青留意着邬树村的边边角角,但是这个男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她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个男人的踪影,邬青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男人的说法。
或许在淋了雨以后,他生了重病,住院了,或许他已经英年早逝了,总之邬青的感觉是在邬树街小区的这个孤独的男人,这个神秘的男人,这个无人知晓的男人已经死了。
不久之后他的尸体会发出恶臭,邬青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开始更加细心留意邬树村的一切来,如同她第一次到邬树村一样,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虽然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但她从未真正观察过这个村子。
邬青沿着邬树街一路向西,路边的有些建筑正在拆迁,一些大树正在被移走,当地政府在邬树街与环湖路交汇的那块空地种了一些不太大的树,有些树种她不认识,似乎她可以肯定的只有那些不算高大的桂花树,或许还有香樟树,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栽种的非常密集。
停留片刻后,邬青便向环湖路走去,当她站在环湖路时却不知道是应该往上还是往下。
这时她看到在环湖路的西北有些工人正在高架桥上施工,而在尚未竣工的桥下坐着一个人,看身影很像前些天遇到的那个神秘的男人,邬青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个男人真的已经生无可恋了,所以时时把自己至于危险之中,难道这么忧郁的男人就是人们说的那类人:我随时随地准备离开人间,让大好青春毁于一旦。
邬青快速走到桥下,却见王小鹤从桥墩下走了出来,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等邬青走进才发现那是一只灰白的鸟儿。
“这是什么鸟,燕子吗?”邬青看着王小鹤,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表情十分奇怪。
“你是跟我说话吗?”王小鹤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清瘦的姑娘。
邬青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王小鹤开口。
“你有见过这么大的燕子?”,王小鹤言简意赅,竟然有一瞬间忍不住想笑。
“那这是什么鸟?”
“可能是蓑羽鹤吧?”
“蓑羽鹤?”敏锐的邬青觉察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水鸟就对了!”说完王小鹤把水鸟抱在怀里,邬青这时候才看清那水鸟体型不小,羽毛也不是灰白的,而是通体蓝灰色,只有在尾巴处有一缕白色的羽毛。
“你把它怎么了?”邬青似乎很怀疑王小鹤的用心。
也就在王小鹤换手,把水鸟抱在怀里的时候,邬青看到了王小鹤手心里的血。
“它受伤了。”王小鹤显然不准备回答更多的问题,他说完便开始往邬树街走去,行色匆匆的样子和那个在雨中漫步的男人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喂!你准备把它怎么办?”邬青忽然在背后喊道。
“带回家啊!”王小鹤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蓑羽鹤是国家保护动物,你这样是犯法……的!”邬青冲着已经走出去很远的王小鹤说。
“包扎一下伤口,等它好了就放了!”王小鹤平静的语调如同在自言自语。
“可是……”邬青话到嘴边又没说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邬青小声地嘀咕道。
此时王小鹤头也不回地穿过那片菜地,往邬树街走去。
邬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他走到了黄瓜秧架后,不久就听到了那水鸟凄厉的叫声,邬青看到王小鹤身体前倾,右腿已经跪地,手中还小心翼翼的捧着受伤的麻雀。王小鹤跌倒了。
邬青匆忙跑了过去,正准备去扶起这个倒霉的男人,却见王小鹤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邬青看到在他的短裤的遮挡下,膝盖破了一大块,血不断从那块擦破的皮上渗了出来。
“要紧吗?”邬青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王小鹤。
“皮外伤,没事儿!”王小鹤轻描淡写。
“要不你去村里诊所看看?”
“不用了,我要赶紧把这鸟儿拿回去,给它包扎一下伤口!”王小鹤说着已经开始往小区走了。
“你还是去下诊所吧!”邬青看到对方似乎有点站不稳了。
“真的不用!”王小鹤掂着右脚,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
“给我!把蓑羽鹤给我!”邬青的语气已经分不清是恳求还是命令了。
“给你?你脑子不好使还是咋……”王小鹤突然回头,瞪着他那双深陷下去的大眼睛,让邬青吓了一跳。
果然有几分盗猎分子的气质,看来不能硬碰硬。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呢!”邬青幽幽的说。
在报社工作的这几年里,邬青没少采访那些人精,所以故意把话语放软了下来。
“这样好,这鸟儿腿伤了,我也伤了腿,同病相怜。”王小鹤看了一眼耷拉着头的鸟儿,继续往小区走去。
“你倒是挺逗的。”邬青跟着王小鹤也不敢走的太快,毕竟还要照顾伤病人的感受。
“哎!你跟着我干嘛?”在快到小区的时候王小鹤回了一下头。
“是这样啊!我呢是市残联的人,所以关注残障人士是我的义务。”
“那你看我这种伤残程度,能定个几级残疾?”王小鹤见这个姑娘这样挤兑他,也跟着来劲了。
“依我看你这腿没多大毛病,可是这脑袋问题就大多了!”邬青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和这个盗猎分子斗嘴,仿佛是早就相熟的朋友一般。
“你丫脑袋才有问题,我怎么得罪你了,我?”王小鹤装出生气的样子,顺便来了一句京骂。
王小鹤毕竟北漂了好几年,这些词也是耳濡目染,有时候会脱口而出一句北京方言。
“你说你都瘸了,我帮你拿一下鸟儿,怎么了?”邬青指了一下王小鹤的腿,分析着说。
“哎,我说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怎么能把一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交到一个完全没有同情心的人的手上,如果这麻雀要是在你的手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帮凶,就是千古罪人。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告你尾随,告你性……!”王小鹤差一点就把性.骚扰三个字说出了口。
此时的王小鹤也想不明白原本不怎么爱言语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贫嘴了。
“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一直是自己标签,但是到了这姑娘这,怎么就全变了,乱了套了都。”王小鹤心说。
“随你怎么说?可是你不能把这鸟儿带走!”邬青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了。
“那可不成。”王小鹤说。
“我是爱鸟协会成员,我必须督导你,不对这只麻雀下黑手。”邬青打定主意跟着王小鹤。
“你到底想怎么着?”王小鹤也有点生气了。
“把它交给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也要等这个鸟儿伤好了以后才能够……”王小鹤看着邬青人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