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月河宗足有十多万里的楚水国北部边线,千丈高空上漂浮着连片犹如鱼鳞般的云层,绵延足有三百里,从地面看去便已是一副美妙景象,难以想象,从云层之上低头看去,会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唯万千鲤鱼跃龙可以形容。
原本平淡不起风的高空陡然一阵波光潋滟,只见一对恍若天人的青年男女突兀的挤入了此片空间,男子俊美如妖,女子美艳绝伦,特别是那一对呼之欲出的圆润玉兔格外显眼,比之眼前美景更加壮观,汹涌澎湃。
“云师兄,你走这么快干嘛?”
两人刚一出现,那娇艳的少女便下意识伸手抚了抚波涛起伏的胸口,一边微喘,一边娇滴滴的问道。
酥麻柔媚的声音伴随着点点喘息,恐怕是个男人,都会雄风大振,难以自持,只是与她近在咫尺的青年男子,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规矩的似山中坐定的老僧,神色平淡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好似一座酝酿待发的火山。
“刚刚云天阁的王老头传来话了,说是有天外大鬼出世,地点正是楚水国月河宗。”
“天外大鬼?”听闻这四个字,娇艳少女竟也一下子沉下心来,蹙了蹙一对煞是好看的柳叶细眉,目中有冷意与杀机浮现,与刚刚那般娇柔妩媚的姿态实在有天地之差。
千百年来,修真界不乏有鬼修存在,只是鬼修毕竟属于旁门末道,能修至大成者,极为罕见,而这些鬼修皆被雷仙宗统称为“小鬼”,不足为虑,当得起“大鬼”二字,可见那鬼修实力定然不会低于化魂境,足以有了让雷仙宗“替天行道”的资格。
萧清云倒并未想太多,也从不以天道刑罚使者的身份自居,他之所以动怒,只是因为那大鬼出现在月河宗。
脚步不停,当他正准备再次瞬移前行时,前方连片的鱼鳞云雾竟有了些许的波动,似有风来,似有客临,连绵三百里的白云上下起伏不停,真可谓万鲤跃龙门。
一老一少二人不露半点气息,就那么硬生生挤入了萧清云的眼中,他神色还算平静,可一旁近乎躲在他背后的娇艳少女,却是双目瞳孔猛地一缩,神情凝重至极。
形如渔家翁的老者没有开口说话,左手牵着心不在焉、黯然神伤的彩裙少女,右手挥袖,只见一个黯淡无光、遍布裂纹的小瓶飞向萧清云,被他猛然握在手心,眼中怒火倾泻,似要用力将那小瓶碾成碎末。
“丧家之犬,还敢出来作祟!”
此话是萧清云对那小瓶中的“大鬼”所说,若非已经确定乔远无碍,他必定要将其灭杀,让其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云师兄……”娇艳少女伸手拉了拉萧清云的衣角,欲言又止,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生性风流倜傥、好脾气到极点的师兄露出这般愤怒的一面,不对,是除了笑脸,她几乎没有在萧清云那张俊美如妖的脸上见过其他表情。
萧清云没有理会身后随手可摘的花朵,而是抬头看向前方两人,目光在那名眼圈微红,似刚刚哭过的少女脸上扫过,若是其他时候,遇上这般绝色而又惹人怜惜的可人儿,他就算不调戏一番,也定会多看几眼,可如今,他却是一扫而过,目光落在那神色平静的老者脸上,弯腰一拜。
“仙身九世而终,你们的机会……不多了。”
老者盯着那张足以让任何女子见之便怦然心动的俊逸脸庞看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难掩目中忧虑,低声道。
萧清云依旧没有开口,神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直至那老者牵着彩裙少女转身之时,他才动了动嘴唇,试探性的问道。
“您是……滁翁爷爷?”
此话一出,老者脚步有了明显的一滞,可却并未转身,而是一边向前缓步走去,一边说道。
“瓶中小鬼有些来历,杀之便沾因果,你……好自为之。”
萧清云低头看向手中小瓶,再抬头时,哪里还有那一老一少的踪影,目中有茫然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清明,再不见一丝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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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水国足足占据南泰整个中东地区,东西横线宽阔,但最长的还是南北纵线,多年来,不乏有神通广大的元婴期老怪从最北部瞻神崖一口气飞向最南端的南海城,中间不曾停歇,竟要花费大半年的时间。
要知道从东林大陆乘船到南泰大陆,也只需一年多的时间,由此可见,南泰南北相距有多么遥远,而一位元婴期修士,想要从楚水国北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楚水国南线,相当于跨越半个南泰南北纵线,不说小半年,最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只是此刻,那前一息还在楚水国北部边境线与萧清云对视的老者,竟一步挪移,带着那位彩裙少女,瞬间出现在了楚水国南部边线,踏入了宣明国的境内,所去方向正是花仙谷合欢宗。
少女心有所感,没有去问那位俊美的不像话的年轻公子哥,而是攥紧衣袖,看向前方,低声问道。
“爷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了结另一桩因果。”
老者目露疼惜之意,轻声开口。
待这话说完,他们赫然已经飞过了一处宛若人间仙境的宗门,不曾停留丝毫,唯有在一片多彩绚烂的花海上方,老者瞥了一眼下方竖立在花海中心的独栋阁楼,袖中枯手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弹。
弹指间,那独栋阁楼内正在闭关修炼的一名素衣女子,眉心迅速裂开一道血线,但又刹那愈合,她竟连眼皮都没有动弹一下,似没有察觉到异常。
远在合欢宗数千里之外的葬花渊,其第九层深处的墓冢内,原本幽静如鬼蜮之地,却在老者弹指间,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那叹息并非来自老者,而是独属于女子的轻柔之音,只听其声,便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可想而知,此声的主人该有何等魅力。
老者一瞬来到葬花渊上方,没有低头去看,而是平淡开口。
“念在与你前世一份香火情的份上,老夫可以不管此事,但那被你种下道种的女子,不能死。”
没等多久,那幽深被云雾遮掩的葬花渊内便传来了一声微弱的话音。
“嗯!”
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不带半点烟火气,可声音中透露的虚弱与疲惫,连那彩裙少女都听得清晰。
“走吧,咱们回家。”老者轻微点了点头,继续牵住少女的纤手,迈步向上,竟是踏空直奔浩瀚的星空而去。
“乔大哥……再见!”
彩裙少女蓦然回首,目光遥望北方,低声喃喃,竟不知何时再次泪流满面。
转身而去,依稀可见少女拢在轻袖中的纤手,四指收紧,唯有一根小拇指微微弯曲,似冥冥中与某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