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不喝吗?”桃艺坐在白菜和冬瓜的身边,饶有兴致地捏捏冬瓜的小胖脸,捏捏白菜的小丸子头……玩得不亦乐乎。
顾九卿一边努力地制住嚷嚷着要上九天揽月,下五海捉鳖的叶朝漓,一边示意春阳赶紧将醒酒汤给叶朝漓灌下去。可喝醉的叶朝漓哪能让他如愿,疯疯癫癫地直往他的脸上凑。
“落落姐姐,你怎么变成一个男孩子了?”叶朝漓抱着顾九卿的脸,揉来揉去。
“咦,你种在碧落的破树竟然开化了呢?”叶朝漓抱着角落的君子兰,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开花了,你欠我的故事呢?”
说话间,翻着手掌朝着顾九卿,咬着下唇痴痴地傻笑着。
“阎王大大,你怎么都来了呢,我这次看清楚你了哦,不会再把你踢下忘川了哦。”顾九卿一脸生无可恋地把叶朝漓的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捉下去,转头冲着桃艺可怜兮兮地喊道:“桃娘娘,你再不过来帮忙,今晚我就得废在这里了,这丫头恐怕帮不上忙了!”
桃艺斜眼笑了下,这才似看够了笑话,才屈指一弹,一抹柔和的光落到叶朝漓的额间,“这丫头倒是与叶落不同呢,想当年叶落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可是这丫头才喝了几杯便醉成这样。”
想到往事,桃艺有几分唏嘘。
“呼!”然而顾九卿才没有心思听桃艺在这里感叹光阴岁月像把杀猪刀,杀完一头又一头……他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和春阳一大一小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到某个睡的香甜的女子身上。若是眼神能杀人,叶朝漓恐怕已经被他俩大卸八块了吧。
从未见过女子发酒疯的顾九卿此时也很崩溃,他就知道自己不给酒喝的决定是正确的,瞧瞧这睡了一桌子的人……脑仁儿疼啊……
而且还有一个力气大如牛的叶朝漓,疯疯癫癫闹了半晌,你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什么叶落姐姐,什么碧落树,什么阎王大大,她还敢把阎王踢进忘川……
顾九卿觉得叶朝漓能活到现在靠的一定不是脑子,肯定是众位的怜悯……
摸摸方才混乱中被叶朝漓咬到的脸,顾九卿更觉得自己委屈了,怎么就有一种带女儿的感觉呢?只不过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爹爹贴心的小棉袄,而这一只,顾九卿愤愤地捏了捏叶朝漓的脸,就是一个惹祸的小妖精!
睡得正香的叶朝漓突然感觉脸上一疼,下意识反口一咬……
“嘶~”顾九卿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自己手掌上规规整整的两排牙印,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九,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桃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素手轻点,几件披风落到叶朝漓几个身上,“且容她睡一睡,我们聊聊天,不然待会儿这小丫头会很头疼的。”
桃艺眸中闪过一丝宠溺,这丫头,怪不得黄泉之境的家伙都这么疼爱,啧啧,不疼爱可能活不下去啊……
“我?”顾九卿冷不丁听到桃艺的问话,愣愣地盯着那慢慢恢复的牙印,“我很好,就是这个丫头从黄泉之境上来之后,我就没能安稳过一天了。”
“听闻宣魅找过你了?”
“……嗯。”顾九卿头也不抬,“找过了,桃娘娘,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们都变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但是那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她变了,变得有心机了,不再是那个被我耍得团团转的傻丫头了。我们喝酒,明明两个人坐在一处,却只能自饮自酌,谈天说话竟都能等她装醉之后。”
“我也变了。”顾九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呼啸而来的竟然是落寞迷茫和不知所措,“桃娘娘,你知道吗,我好怕有一天我会变成他们那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阿九,你不会的。”但是桃艺看向顾九卿的眼中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帝君那样信任你,那样百口莫辩的不堪境地也没能抹掉你的傲骨,你又怎么可能变成那样呢,相信自己。”
她话语淡淡的,却是显得特别温和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你瞧,夜来了,明天也总会来的。”
她伸手将被叶朝漓推开的窗户推得更开些,目光远眺,看到那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看着那皎洁的星月孤独地相互依偎着取暖,慢慢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到,但是今天的事情总还是要做下去的。”
“你瞧,他们来了。”桃艺纤手一指,只见那娴美恬静的河面上,一幢幢黑影慢慢从远方浮现。他们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着,双双如铜铃般瞪着的眼睛泛着幽光,在月色的柔光下甚至能够看到他们嘴角流下的哈喇子。
机械的,迷茫的,他们是没有灵魂的游魂,从河中一个个钻出来。
每当一条鱼跃出河面,便能看到一道黑影加入队伍。
顾九卿顾不得伤春悲秋,连着几巴掌轻轻地拍在叶朝漓的脸上:“丫头,出事儿了,快起来。”
然而睡得死死的叶朝漓嘴角嗫嚅了几下,脸换了个方向,嘟了嘟嘴又接着睡着。
“阿漓?”顾九卿哭笑不得,“有好戏看了,你起不起来?”
“姑娘,有钱赚了。”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玄机轻声唤道,便见叶朝漓的眸子猛然睁开,“钱?”
然而眼前只有一张顾九卿放大到极致的俊颜。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叶朝漓似恍然回神一般,以手指轻轻戳了戳顾九卿的脸:“顾九卿,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咳咳……爱财鬼,你自己看看窗外。”顾九卿不自然地咳了声,感觉被叶朝漓戳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桃艺已经让饕餮楼的店员搬了一大箩筐的粽子到窗边,此时正一个个地往下扔呢。
“桃……”叶朝漓跳到窗边,正想开口询问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窗外,一个个黑影排着队站在河面上,一个接着一个机械地走到窗前领着粽子,毫无焦距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进来,嘴角的哈喇子似乎都能落到窗沿上。
叶朝漓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黑影领了粽子之后弯腰对着桃艺跪拜,然后纵身跃入河中。而那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在嗷嗷待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