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远这么反问她,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未经允许使用了他的解剖刀了,“违反了无菌操作的守则?”
“你不是产科医生,也从来没有做过侧切,现场更没有专业的外科医生指导,就算你知道侧切要从四十五度角下手,那么,深浅如何把握,长度如何把握,术后病人的恢复,以及缝合的伤口,你考虑过吗?”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总不能看着她,见死不救吧?”
“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拦那瓷器活。”
厉明谦瞧着气氛不对,“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嘛。”
“那是因为她这次运气好!救人的事情,能全靠运气吗?”梁子远恨铁不成钢,“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初级法医,连拿解剖刀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
因为自己从小就喜欢看推理,最崇拜那为死者说话、协助警方破案的法医,所以这些年才不管家里如何反对,硬是进了司法鉴定中心,成为了一名法医。
当然,也是到了那里才知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医,并没有那么容易。
“师父,我错了。”
“如果下次还遇到类似的事情呢?”
“我还是会冲出去救人,至于怎么救……我不知道。”
梁子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指责,而接下来的时间,蒲千凝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美食吃下肚子的。
最后拒绝了梁子远说要送她回家,也没心思再买零食了,慢悠悠的逛进了小区,上了单元楼。
对门的张姐家,今天也真够奇怪的,先是忘了把钥匙,现在倒好,连门都不关了。蒲千凝想着顺手帮她关门,没想到却嗅到一股异味。
这味道她特别熟悉……
站在门边,使劲的透过门缝往屋内瞧。
“嘿,你干嘛呢!”
蒲千凝两肩一耸,回头方见是厉明谦,“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答应了帮你看管好零食嘛,之前险些弄丢了,现在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厉明谦生怕蒲千凝发现自己一路跟踪她到这里,赶紧往屋里瞧了一眼,“你家?”
“不是。”
“那你站在别人家门口,瞎看什么?”
蒲千凝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那敏感的嗅觉,“张姐,你在家吗?”
“张姐,我进来了?”蒲千凝刚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几秒,拽起衣角包住了手,把门开到一个可以容身走进去的宽度。
屋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的嗅觉没有问题,浓浓的血腥味里,混着死亡的气息。
就在她想要进入房子之前,厉明谦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线,小心的往屋里走。
客厅特别凌乱,每一个抽屉都被人拉开了。顺着地上的血痕,他们在卧室里找到了已经死亡的屋主张姐。
红蓝色的车灯闪烁着进了小区,拉起了一条蓝白色的警戒线。
蒲千凝坐在自家沙发里,等待警员过来做笔录,双手微微颤抖着,不时伸着脑袋往对门望去。
厉明谦拿了一罐可乐递过去,“压压惊。”
“你不怕?”
“怕什么?”
蒲千凝指了指对门,她也算是经常与死者打交道的人了,却从未想过死亡竟会离她只有一墙之隔,紧张与害怕自然是不用说的了,而厉明谦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在等待警方到来的空档,还有心情参观她的房子,顺便点评了她家的家具摆设。
“厉队,鉴定中心的人到了,带队的是梁子远法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厉明谦答应了一声,这才解释,“一直没有时间做自我介绍,我是刑侦二队的厉明谦。”
蒲千凝的双眼瞪得更大了。
她前几天就听同事们私下里议论二队新来的队长,好像还是从部队里转业过来的,没想到,这传闻中的‘人’,在她眼前晃悠了大半天,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让他们过来给你做笔录,别紧张,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好。”
厉明谦微微一笑,直径往对门而去,“有什么发现?”
“死者张娟,女,37岁。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六点多,死因初步断定为腹部中刀,伤及肝脏导致的失血过多,具体的还要等解剖了才知道。
从瞳孔上判断,生前情绪波动明显,而她的指甲有缺损,应该与死者有过纠缠,不过很可惜,指甲缝没有皮屑残留。
另外,刚才我看过了,厨房的刀架里少了一把刀,不排除是凶手就地取材。”
梁子远顿了顿,“那丫头没事吧?”
“一个小时前还凶巴巴的教训她,怎么,现在是担心了?”
“这能一样吗?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与她一起发现的尸体?”
厉明谦挑眉,“从你的角度上判断,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家里被翻得凌乱,看似入室盗窃被发现后杀人,但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防盗网没有被破坏,不排除嫌疑人与死者是认识的。”
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凶案现场,也是独一无二的。若想要为死者说话,就要在案发现场里发现。
因为这里是最能触摸到真相的地方。
“死者自从与丈夫离婚后,就一个人住在这里。生活方式简单,两点一线,偶尔会与左邻右舍闲聊,但很少会邀请朋友到家里来,所以家里没有用来招待客人的杯子。
从死者的衣服上判断,她应该是刚下班买菜回来,不排除她是在半路遇到了凶手,不得不邀请他到家里来。
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好说。但现场的凌乱,应该是凶手行凶之后,要么是为了掩盖行凶原因,要么是真的在找东西。”
“张姐是在门口遇到嫌疑人的。”蒲千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进门后没有拔钥匙,当时我还敲门提醒了她。”
厉明谦:“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那边等做笔录吗?”
“我是报案者,但我同时也是这个案子的法医之一,总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推脱工作吧?”
“你确定你可以?”梁子远看到蒲千凝点头,才续问,“你敲门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