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云梦对于肖剑来说,真的是一个普通的玩伴吗?他又应该怎样来定义这个让他的儿子顶着风雪,忍着疼痛,冒着身体随时会出状况的危险,去求证她的去向,她的心情 的女孩儿?
忽然感觉车内很闷很躁,让人心烦。肖名扬狠狠地扯了一下毛衣的领口,然后转脸看向窗外。
白色的雪雾依旧弥漫着整个天地。就连远处的山,近处的树,以及已经快速向后移动的各类高低参差的建筑物,都被笼罩着,莹亮的一片。
有些恍惚有些刺眼。
县医院大厅西边的走廊里,云振国焦急地在抢救室门口徘徊,从他发现肖剑昏迷,然后骑着那辆来历不明的三轮车把他送到医院,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肖剑被推进抢救室也又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医生进去了一个又一个,护士更是匆忙地进进出出,完全紧急和匆促的状态。
除了刚进医院时有一位医生,向他询问了肖剑来医院前的发病时间和状况,就没有人再理会他了。他心里着急,可是进出的护士都脚步匆匆,表情凝重,他的心悬吊着想要询问可是又怕打扰医生的救治,便忍着心里的担忧焦急地等候。
走廊很长,空气里弥漫了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偶尔有冷风趁着被掀起的门帘钻进走廊,带着些雪的潮气,有些阴冷。由于赶路导致汗水淋漓,云振国贴身的绒衣早已经湿腻地贴在他的后背,他的手更是冰冷,冰冷到无处安放。这冰冷和担心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漫长而又煎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振国回过头,看到带着满身风雪气息的几个人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了进来。他认出走在前面的是肖剑的爸爸,刚想上去把自己知道的状况告诉他,却发现肖名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满脸的戾气慑住了他,他停住身,犹豫了下。
“肖局长,您来了,麻烦您在这里签下字。”他迟疑的瞬间,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笔和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纸从走廊旁侧的办公室出来,走到肖名扬身边。
云振国也想听听医生怎么说,便也向前凑了凑。
“我儿子怎么样了?”
肖名扬停住脚步,接过纸和笔。一边快速浏览纸上的内容,一边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尽量和缓地询问。
“不太好!据我们两位主任诊断,您的公子胃部已经形成穿孔。”
“穿孔?胃穿孔?”肖名扬一怔,刚刚压制住的暴躁与不安犹如复燃的死灰迅然腾升,他的脸色也瞬间冷森阴沉,他的手更是不自觉地力道陡升,泛白的指尖几乎将那张纸抓破,医生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制止。
“您……您别激动!”
肖名扬想说,他也他妈的不想激动!
“昨天急救不是很成功吗?难道洗胃时操作不当对胃部造成了损伤?”肖名扬把手松开,把手术通知书狠狠地丢给医生,脸上的不善尤其地彰显。
“您别误会,昨天的手术是很成功的,”医生赶紧解释:“昨天在手术室是我们主任和市院的专家亲自操作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您家公子中的毒和他的饮食,他中的毒很霸道,残留的毒素已经引起胃粘膜、肌层的损伤。我们一再叮嘱过您,让他吃些温软的饭食,可是从他吐出的胃液来看,很可能是他中午又吃了些刺激性食物……”
“手术?”旁边的云振国在听到肖名扬的质问时就开始犹疑,现在换之的是一脸的和惊愕。
肖名扬和医生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他身上。
“刺激性食物?”肖名扬眼睛瞪大,语气更是冷戾凉寒:“你倒是说说看。”
“从您儿子吐出来的东西来看,他有可能是在不久前食用了刺激性极强的辣椒……”
“辣椒?”
“辣椒?”云振国不自觉地跟了一句。
“我说的是有可能,不过因为您儿子已经昏迷了,具体是什么,还需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荒唐!我儿子不吃辣椒,从来不吃辣椒!”肖名扬的声音很大,带着愤怒的咆哮。
“您儿子不吃辣椒?”云振国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肖名扬。
肖名扬说肖剑从来不吃辣椒,可是可是,刚刚吃饭时他明明就吃呀的呀,他吃的还是云梦碗里的辣椒,并且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吃完了!
“不吃,这点自律他还是有的。”
“他平时真地不吃吗?不能吧。”云振国看着肖名扬,声音不由自主地透出那么一点的探究。
“不是平时,是根本就不吃。”肖名扬感觉云振国格外噪聒,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的确,我们老大是不吃辣椒,不但不吃辣椒,连姜和蒜这些都不吃的。因为他吃这些东西过敏,身上又是红肿又是水泡的,很难受的。您是不知道,我们班所有学生在他的影响下集体绝辣。”
憋闷了一路的眼镜感觉终于找到发言的机会了,赶紧说道。他感觉自己最有发言权了,因为他们老大,他藏在抽屉里的辣椒酱曾被想要献媚的女生堂而皇之地丢进垃圾池里,想想都憋屈啊!
云振国越发淡定不下去了,原来肖剑昨天刚做了手术,他还本身不喜欢吃辣,不能吃辣,可是却没事人一样吃掉了云梦碗里的辣椒,还吃得果断决绝,吃得义无反顾。
那辣椒他完全可以不吃啊,他可以捡出来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何苦让自己受这份罪呢?
云振国的大脑迅速运转,回想着中午的那一幕幕,可是,他并没有挨着肖剑,对他和云梦之间的了解得并不全面,所以,也有些想不明白。
“对了,就是这位同志把您儿子送过来的,有什么可以先交流,我先去把您的这个签字让我们主任看下。”
医生说完匆匆地走了。肖名扬的视线从手术室门口的红色指示灯上收回,看向距离自己有一米左右的云振国。然后,他的眼镜放空了有十几秒,再回神时眸底的冷峻更甚,就像两道煞气四射的利刃:“是你把我儿子送到这的?”
“嗯……是我……”云振国竟然愧疚,说话也有些嗫喏,
“你怎么会遇到我的儿子?”那利刃带着寒光,在云振国脸上游移。
“这个,这……”
云振国沉思,他感觉还是应该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的。毕竟肖剑出事,他应该算是了解情况的,可是怎么说呢?
“肖剑上午去找我,他也和我在一起的。”
“和你在一起?他冒着雪出去就是为了找你?”肖名扬的注意力陡然被云振国地这句话牵动,他正式地直视云振国。
这个人是那个云梦的父亲,那次绑架事件事他见过他。看来眼镜说得没错,肖剑的确是去找寻那个云梦,至于云振国为什么说肖剑去找他,他自然知道,做父亲的不愿让自家闺女背上某些锅。
其实,他也何尝不是想要避开某些对自己儿子不利的言语。既然大家都有意地回避,他自然也有意地迂回。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弄明白。想到这里,肖名眼里的寒光不由加重,戾气也是更甚:“你知道那辣椒是怎么回事?”
“是,是的……怎么说呢?”云振国目光飘移,不敢和肖名扬对视。“今天我们一家子去我岳父家,后来肖剑就来了。然后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又主动要求留下来吃饭。”
“胡说八道,我的儿子从来不在别人家吃饭。”肖名扬吼道。
“可是,可是,这次真的是他主动要求留下来的。云梦舅妈本来心眼小,但是眼珠活,她应害是听肖剑要留下来,才加了两个菜。”
“然后呢?”
“然后她可能是为了提味吧,就加了辣椒……”
“提味的辣椒怎么会跑到我儿子的胃里的,别告诉我是他自己愿意,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他不会作贱自己,他不是傻子……”
好吧!云振国摇了下头,这怎么感觉还有些说不清了呢?
“我也没太看清楚。好像是他给云梦夹菜,看到云梦碗里的辣椒了……然后……可能是他怕辣到云梦吧,就自己把辣椒吃了。云梦就是我的女儿,上一次和肖剑一起被绑架的那个,她这次感冒了,有些咳嗽,我想肖剑是照顾她。”
“你女儿感冒?咳嗽?”
肖名扬额头上的青筋蹦起来多高?他狠狠的。几乎做有人都可以听到他咬牙切齿声音:
“你女儿感冒了,咳嗽了,感冒也事情那么大,你知不知道我儿子昨天刚刚洗过胃?””
“我是刚刚知道”云振国理亏地地长大了嘴巴:“我们如果知道……”
一名护士急匆匆的从急救室走出来。说了一声“这里是医院请保持肃静”就又匆匆返回抢救室。
看得出里面手术正是紧要关头。
云振国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自己棉服的衣角,衣角上还依稀地残留着搬弄肖剑时蹭上的污渍。污渍冷硬冷硬的带着些让人不舒服的倔强。他低垂着头,艰难地忍受肖名扬的怒视。
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出来的是那位主任,他看上去神色焦灼,甚至还透着一丝慌乱。
他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摘,直接冲到肖名扬面前,他额头上还隐隐地挂着汗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