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销走进内殿的时候秦相平已经疲倦了,他见礼后,便听见秦相平对一旁的阎公公迷糊的道:“先候着吧!”便已经睡了过去。
阎公公瞥了眼在轻纱帐外跪着的孩子,朝旁边的一个内侍责怪的瞪了眼,最后轻叹的走了过去。
对一个内侍低声的吩咐:“去禁院给青囊先生知会一声,说陛下如今休息,让李公子在这边陪着,回去会晚些。”
内侍立即的领命退了出去。
李云销感激的朝阎公公看了眼。
阎公公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声。
栗蔚云听到消息后,心中依旧不安。青囊却是淡然,并无半分的担忧之色。
一直到入夜,还没有瞧见李云销回来,栗蔚云便要过去打听,刚走到秦相平的寝殿不远处,便瞧见了程妃带着宫人朝寝殿去。
走出一小段,程妃忽然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此处的宫灯不多,她猜想程妃应该是看不清她的面容的。
程妃只是回头看了眼,好似也并没有准备看到什么似的,转身又继续的朝寝殿走去。
栗蔚云立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再次的上前去,刚走到石阶下,还未有向内侍打听消息,便听到石阶上方传来了低低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见到一个内侍搀扶李云销出来,李云销腿脚似乎有些不太方便。
她忙走上上台阶去,从内侍的手中接过李云销,低声的在他耳边问:“伤着了?”
“没有。”李云销揉了揉膝盖道,“跪的时间有些长。”
栗蔚云谢过旁边的内侍,便扶着李云销回去。
离开寝宫一段距离,李云销才将这边的事情和栗蔚云说。
他过来后皇帝便昏昏沉沉的入睡了,让他在帘外候着,知道刚刚不久才醒来,问了他一些问题,紧接着便是程妃过来,是程妃委婉的劝了两句,皇帝才让他离开。
就在两个人回到禁院的时候,却忽然天空下起了豆大的雨滴,越来越密,噼噼啪啪大作起来,甚至伴随隐隐的雷声。
皇帝的寝宫之内,秦相平看着整端着汤茶喂他的程妃,他轻轻的摆手,没有喝,而是盯着程妃的眸子看。
“陛下怎么这样的瞧臣妾?可是臣妾今日妆容有什么不妥之处?”程妃放下汤茶后,轻轻的扶了扶头上的钗环和脸颊。
秦相平沉默的盯着程妃看了许久,知道程妃都有些不耐烦了,秦相平才冷声的问:“你和李家什么关系?”
程妃愣怔了下,皱皱眉头疑惑的问:“陛下说的是哪个李家?是明国公吗?”
“真瞧着你刚刚有意护着李云销。”
程妃颇有为冤枉的神情,苦闷的道:“陛下可是冤枉臣妾了,若非那李云销是青囊先生的弟子,臣妾何必为他说话。陛下不喜李云销,可毕竟也要给青囊先生一丝薄面,若是真的有什么差池,臣妾很担心青囊先生那边,他做起事来可是从来部分是轻重对错的。”
秦相平依旧盯着程妃看了许久,微微的摇了摇,看向一旁的茶汤,目光变的冷峻至极。
程妃面色也变了几分,看着茶汤重新的断了起来。
“陛下是怀疑青囊先生吗?”她故作糊涂的道,“这茶汤是太医院根据青囊先生开的方子亲自熬制的。方子太医们都是看过的没有问题。陛下多心了。陛下若是不放心,以后不如臣妾为陛下试食。”
程妃说着,便亲自的喝了几口茶汤。
秦相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也没有喝下茶汤。
“陛下是怀疑臣妾?”程妃见秦相平不言,笑了下,一口气将茶汤全部喝下。
忽然外面一道闪电,将殿内照的通亮,烛灯光芒瞬间暗淡。紧接着一声惊雷,惊的殿内的人目光轻颤。
程妃看了眼殿内的宫人,吩咐道:“将门窗关紧了。”
宫人应是各去关上门窗,秦相平看着程妃略带冷酷的神情,心中不然不安。
这个女人和平常的柔弱完全不同,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来人!”他高声的喊了声,却用力过猛,忍不住一串咳嗽。
程妃没有再上前安抚,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咳喘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此时殿内却没有宫人过来,就是刚刚去关门窗的宫人,此时也都退了出去。
“你……你想干什么?”秦相平有些许的恐惧,她此刻完全确定,给自己下毒的正是程妃程筱。
“臣妾是来侍奉陛下的,什么都不干。”
“你……朕对你不薄,你为何帮着李家?”
程妃目光忽然冰寒一片,眼中带着嗜血的仇恨。
“陛下待臣妾自然是恩宠尤甚,陛下最初待李家不也是如此吗?加封了李大将军李二将军,甚至立李小将军为后,满门殊荣,都是陛下的恩德。”
“你是为了李家报仇?你就不怕朕灭了你程氏满门?”秦相平激动的情绪不稳,头忽然间疼痛难忍,胸口也隐隐的又什么压着呼吸不畅。
程妃冷笑道:“陛下若真的能在殡天之前下旨抄了程氏满门,那臣妾还要感激陛下呢!”
秦相平更加的恐惧,这个女人不是程筱,他此刻心头一念转动。
程筱一直都是温柔娴静,胆小怯懦的,怎么敢对他下毒,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他朝外面看去,内殿外殿均是没有一个人影,刚刚还在伺候的内侍,忽然间都么有身影。他心中的恐惧更甚。
“你是谁?”
“我是程妃程筱。”程妃咬着字冷冷的道。
“你为什么行刺朕?”
程妃立即的冷笑了起来,走到榻前坐下,看着在榻上不安,却连翻身都没有气力的秦相平,笑声更加的阴冷了几分。
“因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在你的手中。”
秦相平满脸的疑惑,他自认为没有伤害程家的任何人,甚至还因为宠爱程妃,提拔了其父兄。
程妃继续道:“我生母被继母害死,同胞兄长被同父异母的兄长害死,姐姐也被其他姐妹欺凌,不堪忍受后自尽。我此生唯一的亲人便只剩表哥,我本与他青梅竹马,他知我怜我疼我,为了不让我在程家受苦,未到及笄之年他便上门提亲,可父亲却偏偏将我送进宫来,将我们生生拆散,我对程家的人恨之入骨。”
“我进宫后,受尽后宫人的欺凌,若非是先皇后护佑,我多年前就已经死在了这后宫之中。可先皇后是怎么薨逝的,陛下比谁都清楚。那副烧焦的尸体,陛下可曾见过?没有吧?臣妾见了,瘦瘦的小小的,黑乎乎的一团,双手和双臂分离,明显是被人斩断。她死的那样的凄惨。”
程妃说道这儿情绪更加的激动,眼眶也已经湿润,看着秦相平的眼神带着凌厉的杀气。
“可随后没多久,表哥却因为为陛下治疗腿疾无效,被陛下下令杖毙。我一生中最敬最爱的两个人都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了陛下你的手中,我怎么不恨?我怎么不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我想好了,我先杀了你为先皇后和表哥报仇。然后朝臣便因为我弑君,然后将程家满门抄斩,顺便也就为我母亲和兄长姐姐报仇。多好的结局。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虽然我不能够亲看到程家覆顶的一天,但是能够亲手杀了你,我也瞑目了。”
“你……”秦相平着实的被程妃的话惊到。
他怎么也无法去想象这个女人的心如此的狠毒,即便是程家的人也一个都不愿意放过。
这样的疯女人还有什么不能够做得出来的。
“陛下,既然今夜所有的话都和你说了,臣妾也就没有想过让你活过天明。”
程妃笑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大笑道:“我忍了三年,从来没有今日这么的畅快,终于可以大仇得报,终于可以闭眼去见泉下的亲人。”
“来人!来人!来人……”秦相平冲着外殿大喊,却觉得自己气力提不上来,声音也被殿外的风声雨声枝叶声掩盖下去。
“陛下要叫人吗?过一会阎公公就会过来,想必是有大事要求陛下的呢!陛下就要驾崩了,阎公公怎么能够不在驾前呢?”
“你们……”
“不止我们,有的是想陛下死的人。李家蒙冤受屈满门几乎全部惨死,陛下给李大将军的定罪,或许朝中的文臣有信的,但是边关的武将,境安军十几万的将士,他们怕是不会信,他们口中不言心中也为李家不平。”
“李二将军为了大周为了境安军惨死於城,再次的激起了军中将士的仇恨,这仇恨想必也有一半是对陛下你的。陛下登基这几年来,杀了的人可不少,他们想必大多数也是希望看到陛下殡天的吧?”
“对了,还有件事情,有个人托我一定要转告陛下。说青囊先生身边的小厮是境安军轻羽营的栗蔚云,喜欢梨花。”
秦相平的脑袋轰然一响和殿外的雷声相和。
喜欢梨花?
“栗蔚云,女子,年十九,擅长骑射,虎翼营骑射上表现突出。虞县军械坊和宪州一案皆有参与,后被**川将军招为亲卫,与赤戎交兵因出色的表现,成为轻羽营斥候,后为斥候长。胥王对其爱重,淮宁王对其爱慕,与展追等武将世家子弟多有往来……”
秦相平想到内卫送来的折子上的内容。
当时他看完便觉得这个栗蔚云和李桑榆太像了,但是也考虑也许是因为性情比较像,所以才会得到胥王和一众武将子弟的青睐。
如今有人特意的来告诉他栗蔚云喜欢梨花。
梨花,正是李桑榆所爱。
这不再是巧合。
可当年他明明斩断她的双手,亲眼看着她葬身在中宫大火之中,栗蔚云不可能是李桑榆。
他心中不断的否定,一切都是巧合,李桑榆已经死了,人死怎可复生?
他惊恐的看着程妃。
程妃笑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何意,但是我想陛下应该知道那人所指是什么。”
程妃说完冷笑的感叹一声道:“陛下这个皇帝做的也太让人失望了,身边竟然全是仇家,心心念念都是要杀你之人。”
她朝秦相平的榻边走过来,坐在榻上,伸手扶上秦相平的脸,冷冷的笑道:“陛下,你说这样的境地,若是你再不死是不是也太不应该了?”
秦相平想推开,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头如石锤砸过一般,疼的难以自持。
“你……你们……你们……都……”
“陛下!”程妃在在秦相平张口的时机,将手中的一颗药丸塞进了秦相平的口中。
秦相平惊愕的想要吐出来,那药丸却在口中化开,顺着他的喉咙朝下流。
“这是什么?”
“待回陛下就知道了。”
不过须臾,秦相平觉得自己的口中苦涩难捱,喉咙有些僵硬,好似被冻住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极为沙哑,语不成调。
“你……”
秦相平刚开口,便发现自己胸口沉闷异常,忽然有一股血腥上涌,慢慢的从口角溢出。
程妃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高声的对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陛下中毒了,快传太医,快传青囊先生。”
此时便见到阎公公匆匆的进来,见到陛下的情景,惊慌的忙命人去请太医请青囊先生。
不一会儿青囊带着栗蔚云和李云销冒雨过来,太医院的太医也匆匆的赶到。
青囊瞥了程妃一眼,为秦相平救治,秦相平却是眼睛直直的瞪着青囊身边的栗蔚云。
一张陌生的面容,一副不同的身骨。
她不可能是李桑榆,只是他此刻喉咙好似冰封一般,艰难的发出字音也是模糊的听不清。
青囊却根本不顾秦相平的惊恐和抗拒,依旧在尽力的挽救。
他对秦相平的救治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但毒害他也从来都是真的。
挣扎了须臾,秦相平便没有太多的力气,慢慢的昏了过去。
片刻后青囊看了眼一旁的裕妃等人,淡淡的道:“无力回天。”
裕妃惊的差点晕厥过去,幸而被身边的宫人扶住,她这才缓过神来,放声大哭。
当文武百官接到皇帝垂危的消息赶来的时候,天已经接近黎明。
胥王看着躺在榻上几乎没有生机的人,眼中情感复杂。
对这位兄长,他敬重却也有怨恨,如今看着他真的就要离开,他忽而心中沉重。
文武大臣也看出来这次陛下垂危与以往两次不同,这次怕是最后一次了。
黎明过后,天渐渐的有些微亮,雨也小了许多,但仍淅淅沥沥。
秦相平这时候在青囊用药物的催动下,慢慢的转醒过来,看着榻边的众人,他心中露出无比的恐惧,最后他再次的将目光落在了栗蔚云的身上。
直直的盯着栗蔚云,充满恐惧又带着几分杀气,口中呃呃的想说话,却发不出清晰的字来。
胥王见此,也看向了栗蔚云,吩咐了句:“过去。”
栗蔚云看着秦相平那恶毒的眼神,心中未有一丝的害怕,反而是很高兴,她能够亲眼看着他死,虽然并非是死在她的手中。
她走到跟前,秦相平喉咙间的声调越来越高,嘴巴张张合合,牙齿不断的颤抖相磕。
“陛下是有话要对小奴说嘛?”
秦相平眼神动了动,似乎是答应。
栗蔚云回身看了眼胥王和裕妃,征得他们同意,栗蔚云才将慢慢的伏低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她耳边只能感受到秦相平吐出来的气,却听清一个字。
“陛下想说什么?”
她扭头看着秦相平,却见他双目瞪如铜铃,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着急心切,又多么的无奈绝望。
栗蔚云再次的附耳上前,仔细的聆听,模糊的听到了秦相平艰难的发出了两个音,只是太过模糊不清,她皱眉想了想,然后冷笑了,只是这个表情只有秦相平能够看到。
她低低的在秦相平的耳边说了几个字,众人便见到秦相平眼神陡变,似乎很震惊又好似很激动,然后便好似泄了气一般,目光慢慢的收缩,眼神也渐渐的暗淡,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也平静了下去。
“陛下说了什么?”裕妃立即的问。
栗蔚云这才转过身一脸茫然的道:“陛下说梨花。”
“梨花?”裕妃疑惑的念叨了两遍忽然惊醒的朝龙榻上的人望去。
胥王在听到梨花的时候已经明白,那是李桑榆最爱的花。
此时,青囊手从秦相平的脖颈下收回,沉声对众人道:“陛下殡天了。”
须臾,天地之间便只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陛下殡天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雨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
大周同泰元年二月。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栗蔚云前两日受了些寒,今日虽然阳光和煦,她还是披了件斗篷。站在廊中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假山上亭中两三个半大的孩子在嬉闹,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在讨论袖箭。
忽然一个孩子朝这边看过来,挥了挥手叫道:“姑姑。”紧接着人便冲下了亭子跑了过来。
另外两个孩子也瞧见了她,跟着前面的孩子也过来。
“姑姑,销儿准备明日去淮宁王府看你呢,却不想姑姑今日便过来了。”销儿欢喜的道。
青囊虽然如今还居住在李将军府,但是却在府中东北角一处僻静的院子,专心在研究医药。这大半年他性子变了许多,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的阴冷乖戾,但依旧很少与人往来,府中也更没有人前去打扰,除了每日销儿会有半日去他的院子跟他习医,也就只有几个伺候的小厮。
销儿不学医的时候,便与府中的其他兄弟学文习武,或是玩耍嬉闹,才真正的活的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另外两个孩子,也走到跟前,他们是族中兄长遗孤,当年与销儿一同被罚没,最后侥幸活了下来。他们也欢喜的叫道:“姑姑。”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训斥:“无礼!”
栗蔚云转身,瞧见来人正是李昌隅和李迁。李西隅亡后,李迁得到消息暗中一路护送灵柩回京,他本也是李家族人,如今与李昌隅一起振兴李家。
李昌隅拱手施了一礼道:“几个孩子年幼无礼,栗姑娘见谅。”
栗蔚云也福了一礼回道:“是蔚云失礼,冒昧进府来了,还请李公子见谅才是。”
此时销儿笑道:“姑姑不也是自家人吗?十叔叔、迁叔叔和姑姑怎么还这么的客气,说话这么的见外。”
三个大人相互的看了眼。去年新皇登基便为李家平反,召李家的人回京并做了安置之后,新皇给李家的诏书中有一条,就是面前的这位栗姑娘是懿德皇后的义妹,明国公的义女。
这件事情生还的李家人以前均没有听明国公和懿德皇后说过。但是新皇旨意,他们不敢违抗,更何况,这位栗姑娘的性情的确与懿德皇后很像,栗姑娘在军中和在虞县时候的种种表现,让他们敬佩不已,多有当年懿德皇后的影子,倒是也相信可能当年懿德皇后真有这么一位义妹。特别是听闻了於城李西隅的事情和销儿的事情后,他们更加感念面前姑娘的恩情。
李家人也都心甘情愿的认了她这个身份。虽然明国公和懿德皇后都不在了,他们依旧将她当成半个李家的女儿看待。
只是想到陛下的心思一直想册立栗蔚云为后,但是栗姑娘却一直没有点头,陛下又不敢强迫一直在等着她答应,他们也便不敢轻慢对方,这才客气了。
如今被销儿这么一说,三人也慢慢的放下了。
李昌隅笑着抚了抚销儿的头道:“你说的是啊,一家人,以后无需这么多的虚礼。”
栗蔚云看着李昌隅笑了笑。虽然名义上销儿继承了国公的爵位,但现在李家的实权掌家人却是李昌隅。如今李家人丁凋零,今非昔比,想要重振门楣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他身上的担子沉重。好在新皇有心扶持李家,而李家的男儿也都非庸碌之辈。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过来回禀,说是淮宁王府那边来人,是府中出了些事情,栗老爷栗夫人让栗蔚云回去。
栗蔚云倒是有些奇怪的。
自从秦相安离开,梅家人搬了出去,梅骨被赐婚出嫁,顾盼儿也配了良人后,淮宁王府实际上就成了栗家人居住的,府中除了栗父栗母和栗蔚风以及跟着栗蔚风过来的高姑娘外,其他的便都是下人,能够出什么事情?
她到了前院便见到了淮宁王府的小厮,询问是什么事情。
小厮回道:“是有人前来闹事,和栗老爷栗夫人吵闹呢!”
栗蔚云更是犯疑,辞别了李昌隅和李迁等人,便匆匆的回了淮宁王府,这才知道小厮口中前来闹事的是什么人。
高景圭站在厅中看着她进门,笑道:“你们栗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上门提亲你们不说答应也不说不应,这都拖了四年了。就算是你栗蔚云瞧不上我高景圭,也不该让你弟弟拐走我妹妹吧?这算什么道理?”
栗蔚云朝垂首立在一旁满脸愧色的栗蔚风看了眼,又瞧着满脸通红站在高景圭身边的高姑娘。
她笑道:“高大少爷,你这可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是谁暗中帮着自己妹妹跟着我弟弟前来京城的?怎么现在又说是我弟弟拐了你妹妹?我瞧是你妹妹偷了我弟弟的心才对。”
“你简直是诬陷,我何时暗中帮着妹妹让她来京城的?”高景圭也略心虚,说话底气不足。
“你高大少爷说话这么不算话的吗?”
两个人这边在口角,栗蔚风和高姑娘却是双双脸蛋羞红。而上座的栗父栗母却是偷着笑。
“现在满修县的人都知道我妹妹是跟着你弟弟来京城了,你们栗家总要给个说法吧?”
“这还不简单,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高姑娘娶进栗家大门不就成了,难道你还想我弟弟入赘你们高家?”
这时栗蔚风和高姑娘嘴角忍着笑意,栗父栗母也是暗笑连连。
栗父适时开口道:“我栗某可就这一个儿子,我是万万不会让其入赘的,我想令尊令堂也不会有招婿入赘之意。”
高景圭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妹妹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那不知道小侄向蔚云提亲这事情,栗馆主准备怎么处理,答应还是不答应?”
栗父看向栗蔚云,如今陛下的意思,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情他们也不好回。
按照栗父栗母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想攀龙附凤,也不想女儿入宫。荣华富贵虽好,但是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起的。他们是希望栗蔚云嫁给高景圭的,门当户对,两人也般配,高景圭人也不错,就算是在婆家受了气,他们也能为她出头。
若是入了宫,以后喜怒哀乐他们也都关心不上,栗母想到这儿心里头便难受。虽然陛下本人是不错的,可他终究是陛下,不是平常人。
栗蔚云也是深知栗父栗母担忧的,她自己也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先皇驾崩,新皇登基这么久,她一直徘徊在京城没有答应随栗父栗母回修县。
几年相识相知相伴,更是在疆场上生死相托,她心中对秦相安有了感情。若他没有登上至尊之位,她或许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娶。可如今,她不愿再踏入那个后宫,不想重复前世的路。
正在她犹豫的当,忽然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回到:“朕不答应。”
众人望去,便见秦相安匆匆的走来,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厅内,冷冷的瞥了高景圭一眼道:“此事朕代栗馆主夫妇回绝高大少爷。”
众人愣了下,忙俯身见礼,秦相安道了句:“免了。”拉着栗蔚云的手朝外走去。
栗蔚云想挣却没挣开。
秦相安一直将栗蔚云拉到府外马车中,马车立即的动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秦相安面色微愠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别说你不知道,我可不信。我知道你的顾虑,知道皇宫是你心中一道疤,我不逼你,我可以等你。十四年我都等了,即便再有十四年我也等得起。”
“从今以后,你除非此生不嫁,要嫁人就只能嫁给我,否则,你应一门提亲,我就毁你一门提亲,你和一个人成亲,我就抢一回亲,总而言之,我不会允许你再嫁给别人,谁都不行。”
栗蔚云盯着他的表情看了许久,像极了小时候众人不陪他玩时候,他赌气的模样。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今都大人了,成了皇帝,却还是这般的孩子气。
秦相安见她掩面取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慢慢的收敛起情绪,看着面前一张灿若春花的娇容,他一字一顿的认真庄重问:“蔚云,嫁我,好吗?”
栗蔚云没有回答,撩起帘子朝外望去,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读书人,她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大考之日了,又要有一批人才进入官场或朝堂。
马车在城中转了许久,栗蔚云脑中也在盘旋了许久这个问题。
半晌,栗蔚云才回头淡淡的笑问:“你还会在宫院中种梨树吗?”
秦相安立即的会意,开怀笑道:“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