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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命运相连

    良庆吃穿上一向简朴,但因为是年节,厨房特意多加了些菜。

    一大盆焖黄牛肉,一钵松子鸡,一尾红烧肥鲤鱼,一盘清醋白腰子,一大碗白菜豆腐,四色鲜蔬,并五珍脍。

    另添了一个八宝酱菜盘做下酒菜。

    难得丰盛。

    良庆和毓敏两人在门后摆了长案,对雪小酌。

    屠苏酒入喉,烘得浑身暖融融。此情此境,佳节有雪,身伴良朋,手边有酒,实是人生一大快哉惬意事。

    院门口传来声声爆竹。

    因离得近,声极响。数竹并爆,噼啪响促声震得墙头青瓦也颤,风雪无意更缭乱,立时就有了欢乐祥瑞的过年气氛。

    那爆竹炸了好一阵子不歇。良庆这时也有些疑惑不像是路过的人随手丢的,但放石居确实一贯没有在除夕燃爆竹的习惯。

    想是客来。

    正待要起身去看,泰山石后转出两个人来,俱着红衣,喜气洋洋的,见面就唤,“良叔过年好啊!”“敏叔过年好!”

    良庆和毓敏哪还能坐得住,忙站起还礼,“公子爷,少夫人过年好。”

    常千佛人高走得也快,大步流星地进了门。穆典可缓行几步,在是阶下立定,两手平举额前,大袖云垂,对着良庆深深一躬。

    这一拜为何,在场人都心知。

    常千佛含笑坐得安稳,并没有没阻拦,良庆便不扭捏,坦荡受了,招呼道,“少夫人请屋里坐。”

    穆典可严肃了不过片刻,立时改换笑脸,提着裙子蹿进屋来。

    如果说她视凌涪是如长辈一般可亲,那与良庆便是朋友,知己,相处起来更无拘无束,自在一些。

    常千佛道声“慢点”,伸臂一扶,穆典可便搭着他的手腕坐下了,对着一条案丰盛菜肴搓搓手,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

    毓敏人情通达,早就吩咐了人去取碗筷了。

    “刚听说良叔回来了,特意上门来讨杯酒喝。”常千佛笑道,“风险路阻,良叔这一趟辛苦了。”

    “分内之事。”良庆说道。

    四目短暂一碰,各自不多言,因说起别的话来。

    良庆寡言,从不叫苦累,也不邀功。但纵使他什么都不说,常千佛也知,他这一趟差事办得艰难。

    皇宫大内岂是等闲之地,且不说那姓黄的老宫监自身也是个高手。

    但在绛湖边畔留下黄监,跟千里迢迢追去建康宫中将其击杀,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只是防御杀人,并不针对窦氏本人而良庆夜闯雍和宫,在窦氏眼皮子的底下杀掉她派出暗杀穆典可的干将,就成了一种明面上的警告了。

    不是空口警告,是出手就要见血,毫无退让的余地。

    这是将穆典可命和常家堡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以合堡之力护她一人。

    “我敬良叔。”常千佛新开一坛酒,满斟了一碗,双手举起道,“我尽兴,良叔请随意。”

    粗大的喉结上下移,发出“咕咚”声响,片刻功夫,酒就尽了。

    常千佛又倒了一碗,“这一碗,敬敏叔。旧年多有叨扰,来岁仍多仰仗。祝愿敏叔事胜意,身长健,年年喜乐。”

    毓敏把酒盏换成了海碗,也斟满,笑说道,“承公子吉言。敏也祝公子和夫人恩爱美满,福寿绵长。”

    两人相对饮了。

    常千佛再倒第三碗,“这一碗,我代典可敬两位叔叔。”

    穆典可被屠苏酒的香气勾起了馋虫,小声说道,“我能喝。”

    常千佛没听到一样,自抬碗与良庆毓敏两人碰了,双手举起,一饮而尽。

    穆典可有些不满,当着良庆与毓敏的面,却不好跟他抢,只好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喝,“典可以茶代酒,敬两位叔叔。”

    这时,厨房才匆忙赶出几样下酒菜送过来。

    常千佛与穆典可却是没敢多吃,每样菜肴浅尝辄止时候不早,还得留着肚子去合生堂吃年饭呢。

    两人从放石居出来,雪势已不如先前猛,细而碎,如漫天琼英瓣,徐悠悠飘坠。

    “你说敏叔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穆典可轻蹙眉道,“你送了这么大一个活人去琅玕居,都好几天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傻。”常千佛笑,抬手拂去穆典可鬓角沾的落雪,给她拉上兜帽,“敏叔这个人啊,用不着你事事都跟他说透,他自会明白。猜没猜到宁苇霜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但肯定知道跟你有关系,会上心,也不会人前提。”

    “如此说来,倒是极有分寸之人。”穆典可道。

    常千佛笑道,“敏叔出身勋贵之家,母亲是大西国长公主,人情练达而不多言,是出生就带来的。他自有矜养心,其实不大愿意知道这些事的。”

    穆典可点点头,知道常千佛在教她日后如何与堡中人打交道。

    “我初见敏叔时,还觉得他和徐攸南有些像。”她说道,“就是话没那么多。”

    常千佛想了想,“风度仪表,确有相似。”

    至于思谋,显然徐攸南胜了一筹。毓敏志不在此,倒更愿意把心思花在古筝和围棋上。

    “其实我到了现在也不是很确定,究竟是宁苇霜自己决意要来洛阳,还是徐攸南一开始就打算把她送来我这里。”穆典可闷闷道,“不过也不重要了。她现在改了名字,有了新的生活,也算是与过去彻底割裂了叫什么来着?”

    “边秋。”常千佛说道。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穆典可稍愣,吞了口空气,似想把刚才的话咽回去。

    “也是痴”

    “都是些傻姑娘!”穆典可打断了常千佛。

    看他说着说着明显不虞的脸色就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了他是大度安置了宁苇霜母子,可为着自己认出金雁尘的玉佩,他还跟她呕了好几天气呢果然得到了就有脾气了。

    哄人她也算是摸索出一套经验了。当下挽住常千佛的胳膊,人就往他身上挂,娇俏俏的,“你就厉害了,你媳妇是个顶顶聪明的姑娘,不然怎么就在千万人中挑到一个这么好的相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关总算过了。

    “我看是。”常千佛笑起来,“不仅顶顶聪明,还是个顶顶会糊弄人的马屁精。”

    “哪有,句句肺腑,绝无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