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纵身扑上去,一膝抵在冷辉胸膛上,重重一磕,冷辉刚抬起一半的身子又重砸落地砖上,发出**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傅修红着眼,双拳如雨点般朝冷辉脸上招呼。
在场人无不瞠目。
傅修一贯给人温文儒雅的印象,待人有礼,举止彬彬,何曾有过这么暴怒的时候?
等到杨平怕出了人命,命人上前将傅修拉开时,冷辉一张脸已经肿如猪头,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了。
“你凭什么打我?”冷辉满脸鼻血,不胜狼狈,跳起来就要反扑,却遭黎亭飞针刺穴,腿一麻,以狗啃地的姿势扑到了地上。
“为何打你?”
黎亭冷笑说道:“不知者不妄言,你一个资望不足的小大夫,当着这么多当家的面,敢放‘恶阳者必**’的厥词,恶意毁人清白,你是安的是什么心?”
冷辉高声大叫道:“我不过说了实话而已。没有**,何来恶阳?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们就是怕撕开了这层遮羞布,让公子爷难堪,让常家堡丢脸而已。”
“这么说,你打的是想让公子爷难堪,让常家堡丢脸的主意?”
冷辉一噎。
黎亭脸沉似水,再无往日嘻哈随和神色,冷笑一声道:
“真是笑话!我黎亭虚长五十岁,从不曾听闻还有施暴者猖狂,受害之人丢脸的道理!是谁教你这般无耻道理,谁教的你做人?”
回头问杨平:“谁召了这么个不仁不义不明道理的狗东西进堂?”
杨平面色羞惭:“我立刻着人去查。”
良庆冷冷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铁护卫走上前,反剪了冷辉双手往外拖。
冷辉顿时慌了,拼命挣扎,试图挣脱那铁护卫的束缚,挥着手大叫:“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众当家也是不解。
冷辉恶言毁谤于人,居心委实可恶,却也没严重到要铁护卫出手的地步。要知道,常家堡诸多外务,不到杀人见血、堆尸积骸的地步,是从不动用铁护卫的。
良庆非暴虐之人,他对穆典可也没维护到这种程度。
面对众人以目相询,良庆全当没看见,沉声令道:“拖下去!严加看守。”
铁护卫捂住冷辉的嘴,揪起他的衣后领子,一只手就将冷辉提了起来。
饶是冷辉奋力挣扎,在身强体健、武力强悍的铁护卫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呜呜”挣扎呼喊声持续小片刻,随即消失在厅门外。
良庆这才简短说了一句:“这个人有问题。”
冷辉这个名字,良庆在不到一个时辰前才刚刚听到过。是因为穆典可在打算去营救严苓前,特地停下询问过此人的姓名。
从某种程度而言,穆典可与他是极其相似的都是那一类极其警觉且极其少言之人不说无用之话,不行无谓之举。
她平白与冷辉搭话,足见此人是有问题的,否则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良庆相信穆典可的判断。
他敢断定,以穆典可当时那种毫无善意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冷辉是怀仁堂的人,她早就出手了。
如同良庆对穆典可的信任,常家堡诸位当家对良庆的判断也是深信不疑,没有人接着往下问。
良庆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
黎亭环视一圈,发现一屋人除了穆典可,只有黎笑笑一个女子,遂道:“笑笑,你试着靠近她,看能不能安抚住她。”
事实上,就算黎亭不吩咐,黎笑笑也正在尝试这么做。只是穆典可太警觉了,她一次只敢挪出一小步,一面和穆典可说着清水镇上的种种事,试图用共同经历唤起她的亲近感。
然而没用,无论黎笑笑说什么,穆典可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没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一样。
凌涪道:“没用的,她不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黎笑笑却不肯放弃。莫说穆典可是常千佛心爱之人,就是个普通的病人,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就在她靠近穆典可身边三尺时,穆典可终于有了反应,身子猛地抬起,眉宇间戾气陡然加重。
黎亭紧张得呼吸都屏住,双手紧握,却不敢贸贸然,脚步悄然前移。只等着穆典可一发难,就立刻出手将黎笑笑救下。
场间形成对峙之势,众多高手在场,穆典可自是伤不到黎笑笑,黎笑笑也不得寸进。
一时成僵局。
正在这时,出门送信的安缇如去而复返,大声叫着:“让一让,让一让。”一面往里冲,将堵在门边上的人推开。
门外银白光影一闪,本该在议事厅安睡的常千佛意外出现,破风踩浪,沉着脸大步跨进来。
众人纷纷让开两边。
常千佛三步并作两步抢到穆典可跟前,却不敢立刻靠近,停在两尺外,轻声唤道:“典可。”
眼中痛楚难掩。
黎笑笑默默退到一边。
穆典可抬起头,神色漠然地看着常千佛,寒潭烟目里尽是戒备色。
常千佛心中大痛,嗓音压抑又道:“你不认识我了吗,典可?”
他尽量放缓声调,生怕惊到了她:“典可,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我是千佛啊。”
穆典可双目空洞,仿佛不能视物,却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目光倏然颤了一下,突然仰头,直愣愣地盯住常千佛的脸,久久地,眼中渐起水雾。
常千佛终于找准了要害,急切地叫道:“典可,我是千佛、是千佛,你认出我了吗?”
“千佛”穆典可嘴角一瘪,眼底水光乍涌,忽地扭身冲来。
身去如电。
李近山和杨平同时大呼:“公子小心!”
下一刻却见穆典可一头撞进了常千佛怀里,抬手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项颈间,全身都在发抖。
“千佛”她的嗓子已破,原本清如玉质的嗓音变得撕裂与沙哑,没有征兆地,突然间放声大哭:“千佛,你怎么才来啊?”
常千佛张手接着穆典可,将犹自浑身瑟瑟发抖的女子紧紧拥在怀里,心痛如刀绞,哽声道:“对不起。”
他将脸颊紧贴在她头顶上,用力之大,只让颧骨都痛起来,亦不低心中之痛万一,喃喃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