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了他这么多,却不要她他回答,抬头封住他的唇,热烈地吻做一处。
穆仲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她当年,可能就像你现在相信常千佛这样地相信你的父亲?如果可以,谁会愿意去伤自己的心?”
她从前并不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愿意奋不顾身,纵身一跃。
常千佛由着她倾诉哭闹,最后她累了,平静下来,静静地偎在他怀里,同他说自己的猜测。
她说:“松冷街下毒那件事,我不觉得是徐攸南做的,但是不能肯定。煽动朝臣,阻挠赈灾这件事,我觉得像我哥做的,但也不肯定”
常千佛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啜。
雪白的手指如葱根,又细又匀称,让人爱煞。他低下头,抬起粉润纤巧的指尖,张嘴就咬了下去。
“只要不是你,就好。”
穆典可指尖麻痒,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转头看常千佛满目柔情,一脸思无邪的模样,嗔怪的话亦不知从何说起。
只得别过头去,将一张烧得热烫的脸儿埋进他怀里。
他又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轻声喟叹
“典可,你怎么会这么好。没有哪一处是不好的。我看着你的时候,就想着这样还不够,得时时看着。时时看着也不够,总想亲你,亲也亲不够”
穆典可羞得闷在他怀里不出来,心里想这个人怎么可能从没跟女孩子好过,说起情话来分明就是个老手。
被他这么一打断,她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问道:“你今天下午不用出去吗?”
常千佛笑道:“如你所说,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这么没日没夜地熬。我听你的,今天休息。”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赵平的声音很是踟蹰:“公子,凌管家和杨当家侯了多时了。”
穆典可“噗”一声笑出来,抬了柔滑得仿佛无骨的手推他的胸膛:“快去罢。你今天是休息不成了。”
常千佛握住她的手,把只柔荑在掌中反复把玩,笑道:“这么急着把我往外逐?”
低头在她鼻尖轻啄了一下,道:“你也别总在屋里闷着,过一会就出去。我下午看脉案,你陪陪我,嗯?”
穆典可看常千佛不动,生怕他赖着不走了。
她可不想让凌涪觉得是她祸害了他们家公子爷,让他沉溺儿女之情,不思正务,遂把个头连连点:“嗯嗯。”
常千佛瞧她模样可爱,又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大口,笑着起身出去了。
凌涪和杨平端坐在厅室,一人一盏茶,也不知道添了多少遍了。终于看见常千佛从里面走出来。
连日来不曾睡足,常千佛的气色并不好好,满眼都是血丝。然而嘴角含春风,眼底带笑意,精气神却是旺得很。
凌涪当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道:“阿凡说,你找我跟老杨?”
常千佛笑道:“请凌叔和杨叔来,是想商量一下粮食的事。”
怀仁堂的粮务由杨平管,向来妥当。
当下杨平应道:“昨日我刚盘点过库存,以现在各个粥棚和堂中的饮食用量,维持四五天没有问题。从常州调运的粮食明天到库,其他地方的也在这几日陆陆续续到。就算再增设粥棚,也管够了。”
常千佛笑道:“找两位叔叔来,就是为了这施粥的事。粥棚的数量不能增,从后天起,以每天十棚的数量减下来。对外就说存粮不够了。”
杨平诧异道:“这是为何?”
杨平惊道:“还有这事?”
俄而叹息:“天地不仁,上位者不慈,乱世之人如刍狗。”
常千佛道:“身为医者,自然不能有病不医,眼睁睁地看着举城百姓病饿而死,最后草席一卷,一把火烧了干净。
我已经向六安扬州等地发了调令,让各堂抽调一半人手赶往滁州,遇见四处逃散的病患便就地医治。
只是这样一来,动静不免就大。
今日我去疫区,已经听见有人在议论,说天地不生公义,朝廷无爱民之心,常家堡才是再生父母。若我们再施粥布药下去,让这样的言论继续滋长,不是好事。”
凌涪和杨平俱是通透练达之人,听到这里也明白了。
常家堡财宏势大,已然遭朝廷忌惮,若再因为赈灾一事收获过高的民望,绝对是祸不是福。
“如是,就按公子说的去办。”
杨平沉吟道
“只是城中饥民甚多,现下粥棚数量本就不够,一下子撤去这么多,只怕会出现饿死人的状况。”
常千佛道:“粥还是要继续施,但是不能以常家堡的名义。那位钦差大人来滁州有日,不是一点成绩没做出来么,咱们就送他一桩功劳。”
凌涪正低头饮茶,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常千佛一眼。
常千佛性子宽厚,从不这般冷嘲热讽地挖苦于人。
凌涪暗忖,那苏鸿遇不知道做了什么,将常千佛得罪得这般狠。
应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让钦差出面搭建粥棚,赈济流民,既名正言顺,又全了朝廷的脸面。只是这粮要怎么个出法?”
若是仍由常家堡出头捐粮,粥棚由谁搭建都无区别,美名最后还是会落到常家堡头上。
常千佛笑看向杨平:“这就要请教杨叔了,不知滁州城有哪些粮行做生意比较厚道的,财力相对雄厚的?有官府背景的最好。”
常千佛做事有常千佛的道理,杨平也没问原因,娓娓道来:
“滁州城的大粮商,口碑最好的两家,一家是稻丰年,一家是泰裕。
稻丰年老板名叫宋舟远。
此人头脑精明,手腕圆滑,但贵在做生意诚信无欺,是个有底线的人。
宋舟远在滁州城经营多年,有一定的实力和根基,三教九流都有熟人,和官府也有交情。
另一家泰裕,是颖水南温家的产业。
此次发水,难民流离,城内粮价飞涨。只有这两家一石米只涨了一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