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段恒毅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走过来,王总管脸上堆起了笑,小步挪着向前走了两步。
“小顾大人今儿倒是好早,可是城南现在不那么繁忙了?”
段恒毅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王总管,眼中便带了些许揶揄的笑,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呵呵,王总管您老人家管的倒是挺宽,本官看你也很关心城南一案,若不然本官和陛下请示一下,调你到城南协助本官办案吧!”
王总管抬手摸了摸额头上沁出来的汗,带笑的脸上便挂上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小顾大人快莫要拿老奴打趣儿了,老奴何德何能敢与小顾大人您相提并论,更何况小顾大人您是青年才俊,老奴不过是……”
说话间不知不觉又向前走了两步的王总管,不断地抬手擦汗,一张老脸许是晒得久了,竟然越来越红,且他额头上的汗也尤如雨下一般。
“不过是半截儿身子进了黄土的人,小顾大人莫要折煞老奴了。”
话音儿一落,王总管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之前站立的地方,脸上带着点恭维的笑。
段恒毅轻拧的眉宇间开阔了些许,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站定后颇有些冷淡地看了一眼王总管。
“王总管说笑了。”
旋即,段恒毅也不再等王总管说话,便抬脚向着水榭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过王总管身边以后,段恒毅方才冷下来的脸上便带着些许的笑意,且那一双眼中的笑意更是挡也挡不住。
方才王总管借着说话的机会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姜大人在御书房偏殿中面壁思过呢!”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有些意外的,但同时心中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姜恒此人为官三十载,担任户部尚书十五载,但做起事来一直都是唯轩帝是从,说好听的是中规中矩,说得难听些,那便是不辨是非之人。
为了不开罪忤逆轩帝,姜恒从来就不是一个知晓规劝得臣子,更别提直言上谏,他把头上得乌纱帽看得比什么都重。
如今可见他这般唯轩帝是从,也并没有讨得轩帝的圣心,甚至是轩帝已经有了拿姜恒开刀的意思。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朝堂的局势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沉寂了许久的轩帝已经准备开始动手,那么这一次便会是大刀阔斧,而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不知这一次,最后的受益人会是轩帝还是谁……
“启禀陛下,臣有事上奏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海涵。”
站定在水榭门外的段恒毅敛去了脸上那股带着些轻狂的笑,一本正经地行了礼。
水榭内的轩帝闻言后,略抬了抬眉,却并没有开口,只是重新从棋笥中拈起一枚棋子,旋即略一思索后便落到了棋盘上。
“呵呵,寒暄完了?朕还以为朕的臣子和朕的奴才有很多话要说。”
轩帝口中带着嘲讽的话落在了段恒毅的耳中,但同时也落在了不过三四丈之遥的王总管耳中。
段恒毅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抬起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旋即便神色如常地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同时脸上已经带了些许淡笑。
反倒是王总管听到这话脸色白了几分,眼中也不禁便带上了几丝担忧,王总管有些艰难地转了转头,但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旋即便双眼死死地盯着脚下的那块砖。
“陛下这可是错怪臣了!臣不过是看王总管长得一团和气,忍不住想要揶揄几句罢了。”
装模作样地门扉上轻叩几下,也不等轩帝言语,段恒毅便推门而入。
进到门里的段恒毅并未抬头看轩帝,反而恭敬地行了礼,未听到轩帝说话,便也不直起身来。
面上一片恭谨的段恒毅心中冷笑不断,现在的轩帝可以说是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三言两语的寒暄,他便已经容不得。
这般做来,实在是难看得很。
也许那位长随轩帝身侧的大总管高博便是如此失了帝心的吧?
而他这般张扬轻狂,不过是想要像轩帝表明,他就是仗着王总管看上去和气可欺才会出言讽刺,这也是为了打消轩帝的疑心,更是在像轩帝表忠心……
他要像轩帝再一次表明他的立场和忠心,昨日之事定然会在轩帝心中留下怀疑,他来此便是为了打消轩帝的疑虑。
坐在软榻上的轩帝抬眼看着不请自来的年轻臣子,眸光闪了闪,倏尔脸上便带了淡淡的笑意。
轩帝口中语气略有严厉,像是有些怒气冲冲般将手中剩余的两枚棋子摔进了棋笥中。
“装腔作势你倒是炼得炉火纯青,王总管一团和气也是朕身边之人,又岂能任你肆意揶揄讥讽!”
“陛下,您这可就冤枉臣了,臣并非是看人下菜碟之人,王总管看着和气面善……又对城南一案有些上心……臣也是这几日被城南的案子急昏了头,这才有些口不择言。”
段恒毅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说话间脸上便带上了几分懊恼的神色,眉心也紧紧地拧了起来,似是十分愁闷一般。
“不管如何,城南一案既然你已承办,便总要交给朕、交给百姓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行。”
轩帝抬手点了点期盼,发出几声清脆的敲击声,“你记着,这里是朕的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这两句话轩帝说得颇有些阴沉,但话语中浓浓的警告意味却不容忽视。
“臣铭记在心,定不敢忘。”
段恒毅长长地揖了一礼。
轩帝眼中微冷的目光打量着段恒毅,不知不觉便想起了昨日在穹顶山时段恒毅所说的话,那股尚未消散的怀疑便又重新出现在他眼中。
这时候在汀兰水榭外的王总管已经惊出了一脑门汗,他生怕里面那位一个不小心便把自己暴露了出来,直到听见这句话后,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轩帝也不让段恒毅平身,只惬意地靠在引枕上不时地拈起一枚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回禀陛下,臣前来是听闻户部尚书姜大人被陛下召进宫中,臣想问问姜大人户部是否囊中羞涩,若不姜大人不嫌弃,那夜收到的赃银臣便如数交到户部。”
段恒毅把心中早就想了几遍的话流利地说出口,好似丝毫没有察觉这话有什么不妥一般,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轩帝捏着棋子的指尖有些泛白,横眉怒目地瞪着说话的段恒毅,他已经不想计较这位小顾卿家是如何得知姜恒进宫一事,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地火辣。
“不过区区几十万两,户部若是拿不出,那朕的家国岂不是要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