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婉儿的书信他已经让怀瑾走的时候便一同带回去了,可比这要早些时候送到霜痕那里的去信,却久久没有回音。
这种情况属实是有些反常啊!
因顾清临现在还在他这里的缘由,不只是老狐狸顾言,只怕是轩帝那里也必然会安排了耳目在这附近
他若是现在便迫不及待地去往霜痕那里,便是不打自招。
且有李生桐的小人之言在前,虽然他已经向轩帝解释了这个中缘由,但看轩帝对此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怕不过是迷惑他罢了。
轩帝有心想要肃清“异己”,那么眼下这略卖人一案便是他的磨刀石,而自己便是他手中那把开了刃的钝剑。
锋利与否,可用于否,便都在此一举。
是以,轩帝对待此事的态度,远没有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漠然。
他现在只希望霜痕他们安然无忧。
至于范志杰等人,能不能开口他已经不报任何的期望。
只要人在,线索迟早都会调查出来。
但人若是没了,那才是真的什么希望都没了。
清幽的月光淡淡地映照在这片河堤上,清爽的夜风送来了渡口那里独有的腥气,白日里令他十分厌烦的腥气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眉头轻皱的段恒毅缓缓地吐了口气,眼中带着烦闷的视线从黑黢黢的河堤上掠过。
也许,明日一早开工后,这河堤上还会继续挖出尸骨。
而这一处看似风景独好的渡口处,他们所见的并非是水好鱼肥,而是遍地埋葬着尸骸,那些肥美的鱼虾,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罢了。
想想便令他心中一阵作呕,他想不到人竟可以坏到如此地步,他们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真有心想带轩帝来此地看看,让他看看在他的不作为和荒淫无道下,他的子民们究竟都是怎样被残害的!
看他还是否能够心安理得地在那高高的庙堂之上享受荣华富贵!
这些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轩帝若当真来此,他便会一摇身从新晋宠臣便为阶下囚!
出城向西游览借此抚慰受灾的百姓,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大算计。
再多,轩帝便容不得他放肆了。
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清楚轩帝的底线在哪,而这一道底线,是现在的他所不能触碰的。
“庸人自扰!”
就在段恒毅想要长叹一声的时候,自他背后传来顾清临带着冷嘲热讽的声音。
转回身后,段恒毅便看见段恒毅正站在大帐门口,像是没骨头一样依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不知清临兄可有烦恼?”
“有何烦忧?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然又何以解忧?唯有佳酿!”
听着顾清临的顾左右而言他,段恒毅心中对于眼下便想要拉拢顾清临的心思便也淡了些许。顾清临这个人太善于隐藏自己的心事,他几次三番的试探,也只是无功而返。
“呵呵,清临兄果真是一位大智若愚之人也!”
口中带着无奈感叹了一声后,段恒毅便抬脚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营帐中。
已经快要过了子时,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他便要动身前往宫里,白日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务必要养足了精神才行。
段恒毅眼角的余光向后瞥了瞥,见到顾清临还像个木桩子似的靠在门框上,有些颇感无奈地轻叹一声。
至于顾清临原本他打算安排到霜痕那里去,可眼下霜痕没有回信,看来明日顾清临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营帐里了。
只希望他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帐中只有一处床榻,段恒毅便拿出了一张毡垫铺在了那一次摆放的木箱子上,和衣而卧。
躺在这些装有金锭银锭的木箱子上,段恒毅忍不住想,“看来这些物什也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三万两千两金,三万四千两银虽说这金银他花不着一文,可这箱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想到箱子里的这些金银,便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刻在金锭银锭底部的“十一”字样,可十一究竟是何意
带着这样的疑惑,段恒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直站在门口仰头望着夜空眼中带着些许惆怅的顾清临,听着帐内渐渐响起的鼾声时,眼中露出些许哑然的神色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后,就着那盏微弱的烛火看清了那道躺在木箱子上的人影。
“这你”
口中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两个字后,顾清临便摇头有些失笑。
“你这副样子,还当真有些钱串子守财奴的做派!”
笑着低语感叹了这一句后,顾清临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帐中唯一的那张床榻前,利索的脱去外面的袍子,只穿着一身里衣便躺到了床榻上。
但躺下来的他却半点睡衣都无。
他说段恒毅是庸人自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按捺不住地想要见到那个小女子一面,甚至在他知道近日不能相见后,便迫不及待地送了书信过去。
且今日所历经之事,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为期待、也是最为惧怕之事
想不到有一日他竟然也会思前顾后踌躇不决,到底是他的心不如老东西来的更加冷血!
已是夜深人静之时,顾清临躺在床榻上,听着那轻微的鼾声,心中慌乱到了极点。
日后的他便不是顾家二少爷,可能是张三也可能是李四,不过是个姓名罢了
这些他可以不在乎,可他不知道采薇那个丫头会不会在乎,他知道采薇在乎的也并不是他的身份,可没了这层身份,他便不能给她一个身份。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身份,他不介意世俗的眼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出来,可采薇
采薇怕是做的最大胆的事,便是抛下矜持追在自己身后跑来跑去,若是让她离开故土,与他一同离开
他不知她会如何决定。
若是采薇当真随自己一起远走高飞,怕是旁人就会胡言乱语说她与人私奔。
人嘴两扇皮,惯会言他人是非!
这件事于他是两难,于那个傻丫头又何尝不是!
顾清临抬手掩在了脸上,遮挡住了那有些昏黄的烛光,他虚拢的掌心中握着一枚已经有些褪色的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