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缎料子?那不是专门供给宫里专用的吗?私下里敢用这种料子的,怕是要被杀头吧?”
听完叶婉茹说的话后,顾清临眉头紧了紧,带着些许嫌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进贡到宫中的妆花缎,若不是宫中赏赐下来,寻常人等自是用不得。但这种花缎面料不过是仿照妆花缎所织造的,工艺上已经精简了不少,也色彩也不如妆花缎的复杂艳丽,市面上早有出售,且价格一直不低。”
“只是金陵之中达官显贵居多,宫里历年来赏赐下来的妆花缎倒也不少,早被当成了一种荣宠的炫耀,对于这仿照的赝品自是没人再去穿,唯恐遭到了旁人的笑话,以为在轩帝面前不得脸,却偏要穿着仿照货去抬升自己的身价地位。”
“最早出现这种花缎料子便是在滇蜀一带,且蜀地又盛产蜀锦,所以这花缎料子在广元一带倒是十分盛行,甚至一度超过了蜀锦料子。”
听着叶婉茹如数家珍一样娓娓道来,顾清临稍显凝重的眉宇间有了几分放松。
虽然婉儿向来不用操心吃穿用度,但到底是女儿家,对于这些男人们不会关注的东西,怎么着也会有几分了解。
今夜若不是婉儿在此,只凭着他找到的这一枚荷包,再加上偷听来的只言片语,不定要转多少弯路才能查找到根源。
现在就不同了,至少地点能确定到广元一带,这样排查下来,困难也会少了很多。
“所以这枚荷包的主人也许是来自广元一带吗?”
正当顾清临若有所思时,叶婉茹突然发问。
顾清临听到这句疑问后,把手中一直拿着的树枝甩向了远处的岸边,随后在叶婉茹惊诧的目光中,带着些微的嫌弃,拿起了那枚依旧辨不出颜色的荷包。
“仅凭着一枚花缎料子的荷包,并不一定能确定荷包主人的来历,但却可以给我们调查提供一个方向,至少大致的范畴可以确定下来。”
“先前我曾听闻那几个人闲谈时提到过肥羊这肥羊自然不是能作为吃食的肥羊,而是另有暗指。”
“如婉儿所说,花缎料子只在广元一带时兴,金陵中的达官显贵却鲜少有用此料的人,但这并不能保证金陵之中就没有人会用这样料子的人。你说过花缎料子价格不菲,城南这一带你也看见了,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暂居在此,官职最高的怕也就是鸿胪寺寺丞范智杰了。”
“据我所知,范智杰到现在并没有娶正妻,只有两房妾室,这花缎料子虽入不得贵人的眼,但妾室也是用不得的。”
“由此可见,这荷包定然不是范家庄能有的东西,又是在河堤边浅滩的淤泥中发现的,那么这来历自然就有可能是广元一带。”
顾清临用手一下下地捻着上面沾着的污泥,神情有些凝重,甚至是痛恨,但却独独没有了他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厌恶。
叶婉茹听着顾清临这样说,再看到他这样的行径,心中对于这引流改道过来河流的主要用途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且同时她心中,也对这个猜测而生出了极度的痛恨和怜惜来。
略卖人口是重罪,且对于那些丢失子女的家庭来说,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对那些被略卖的人来说,更是生不如死的遭遇
为奴为婢已经是最好的下场,就怕被卖到那些花柳巷里去做皮肉生意和卖到矿上做奴隶,哪一日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都哦没人知晓
且这些人的手段可谓是奸诈至极,河道浅且水面狭窄,又不是渔村,但在这荷包上却沾满了腐鱼烂虾的腥臭味道,而那淤泥却是之后覆盖在上面的。
这就说明,荷包的主人是经由水路且在鱼虾的覆盖遮掩下到达了金陵,在岸边却遗失了身上所佩戴之物。
这个遗失可能是挣扎中掉了下来,也可能是荷包的主人有意遗失,盼着能有人看到,从而能有人倚靠这一条微弱的线索,前去解救她,或许是她们
捏了捏手上刚才沾染上的淤泥,叶婉茹好像是已经闻不到那些腥臭味一般,眼中只有愤怒和痛惜。
“若真是广元一带丢失的人口,又能用得起花缎料子的人家,也定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想必一去查探便能查个清楚。”
“只是往来广元一趟少说也要月余,等查证回来再救人是不是太晚了?”
叶婉茹看了顾清临一眼。
顾清临甩开了手上沾着的一块淤泥,随后抬眼哼笑一声,浑不在意道:“呵呵,都到这个时候了婉儿还想着要试探我,还是不肯全身心的信任我吗?”
“婉儿是想知道我手中的人手或是势力有没有远到广元一带吗?”
“暂时还没有,毕竟广元一带远离金陵,我还没想到那么远,我手中的势力范围主要围绕在金陵这一块。”
“你知道金陵现在的局势如同水火,我手中的人手有限,只能全都投到金陵这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顾清临看似不经意交代的这一番话,相当于在叶婉茹面前揭了他自己的老底,且也相当于十分的信任叶婉茹。
一时间,叶婉茹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在心底翻滚,但又总觉得他这话中有些漏洞百出的感觉。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方才她说那句话并没有要试探顾清临之意,若是换做旁的事,她肯定是要试探一二的。
可救人一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拖延,也许晚了那么一两日便会毁了一个姑娘一生,她就算有心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去犯糊涂。
说到底,是顾清临心中太过多疑且多虑,所以才会把别人的话掰成三份来听,这样的多虑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
倘若这一次当真能有幸救得那些被略卖的姑娘,她们日后的归宿问题也十分的难说
被略卖的日子久了,不管有没有保得住清白之身,在旁人眼里,便已经是失去贞洁之人。
失了贞洁之人的下场往往是最为惨烈,且这世道也容不得她们
“你多虑了,我并没有要试探你的意思,你的势力范围在哪我并不关心,我担心的是眼下的事情。”
“看着荷包的脏污程度定然不是今夜吵闹时所留下的,那么荷包主人的去向也就不得而知”
因为顾清临的多疑和心中的担忧,叶婉茹的声音有些发冷,但说着、说着却渐渐停了下来。
“找到今夜那些人的下落才是关键。”
“找到今夜上岸的人就能了解一二”
叶婉茹和顾清临几乎同时开口说话,这一次谁也没有因为对方的音量过高而止住话语,而是同时说完。
顾清临双眼亮晶晶带着一股兴奋和激动,看着叶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