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辆马车的影子远远地看出,不过豌豆大但佟安卉眼中的光却越发的明亮起来,好似灯笼中的火光都映在了她的眼中一般。
翘首企盼着、盼着久去的人归来,而归来的人也归心似箭一般在盼望着。
叶婉茹掀开窗幔一角,看着昏暗的街道上只有各家府门前那两盏忽明忽暗的灯笼在摇曳着,直到她看到远处自家门前那道有些单薄的身影时,才深深地呼了口气。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危险已经彻底解除,一颗心才直到现在才彻底的放缓下来。
霎时间变得通红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且有暖色渐渐布上眼底,直到将那些泪光缓缓吞噬。
幸好,幸好她的娘亲、她的爹爹、她的祖母,那些她所深爱的亲人们还都安好无虞的等在这里,并没有人像恒毅一样不告而别。
皇宫中各处的宫殿中也早已经是漆黑一片,就连轩帝的寝宫中也只有殿外还燃着几盏宫灯,但皇后娘娘的寝宫栖凤宫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而也已经有许久未踏足栖凤宫的轩帝,此时恰好就在皇后娘娘的宫中。
偌大的正殿中,侍奉的宫婢们已经被遣到了殿外,只有轩帝和皇后娘娘封于馨二人,坐在榻上彼此沉默着。
轩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语,矮几上那盏先前热气氤氲的茶也早就彻底的变凉,但轩帝却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过。
坐在矮几另一边的皇后娘娘浅啜了一口盏的茶,抬眸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轩帝,而后清了清喉咙,想要开口打破这沉寂到有些压抑的气氛。
“皇后可是想说,朕这样对叶爱卿有些太过不公?”
听见轩帝这虽是发问但却极为肯定的语气,皇后娘娘眼中闪过一道错愕和慌乱,但随后便镇定下来。
“陛下,臣妾并没有替叶大人担忧的心思。臣妾是担心陛下您,自从回来您一句话都没说,臣妾担心您这样下去会积郁成疾。”
听到这话后轩帝才好像又活了过来一样,张了张嘴,轻吁了一口气,而后眼神淡漠地扫了皇后娘娘一眼。
“想必你已经知道,朕命大统领对叶洵动用私刑的事情了吧?”
皇后娘娘听到轩帝的这句发问,方才眼中的镇定彻底消散,一丝惊慌从眼底闪现,就连捏着茶盅的指尖都有些微发抖。
“陛下,臣妾确实命人去打探了一下那会叶大人所在何地,这也是敌不过叶家丫头的哀求。陛下如何做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说着皇后娘娘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随后又轻叹一声。
“臣妾一届妇人,也不过是想成全了她为人子女的一片担忧之情和那份孝心。”
听到这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声,轩帝有些微冷的目光中神色几经变幻,最后那冷意才慢慢褪去。
“皇后可是在怪朕将长公主嫁到远地?”
“陛下,清芷当初嫁给沧澜国大殿下时,臣妾也是同意的,毕竟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婚后又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臣妾只会感激陛下您看人的眼光准,又怎么会责怪陛下您呢?”
边说皇后娘娘边从榻上起身,将轩帝手边那盏凉透的茶水端走。
背对着轩帝的皇后娘娘封于馨脸上已经不见了方才那般的温柔浅笑,而是有些许的冷意浮现。
哗啦一声,冷掉的茶水被倒进了瓷盆中,转身走回来时,皇后娘娘的眼中已经重新布上了一层温暖欣慰的笑意。
听到皇后娘娘这样说,轩帝眼中方才升起的那一丝试探和戒备才撤去。
“虽说嫁的不错,可到底是离得太过遥远,只有年节时才能见上一面,也不过匆匆数日便又要匆匆离去。”
“虽是一年见一面,可这对于臣妾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又有多少人是进了宫中便再也无缘面见双亲呢?”
说着皇后娘娘脸上方才升起的一丝感慨便褪去,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和煦,就连眼中那慈爱都已经深入眼底。
“前两日臣妾收到了驸马快马加鞭派人送来的喜讯,咱们的长公主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如今算下来也四个多月了。”
“哦?是吗?那可算得上是喜事一桩了,清芷嫁过去三四年,一直没有怀上,如今倒也能免了那个老东西想要给驸马纳侧妃的心思。”
轩帝眼中乍起的喜色也不过是一闪而逝,随后便是有些愤慨升起。
“这有什么可恼,寻常些的高门贵府中尚且讲究多子多福,何况是落在皇家呢!驸马身为沧澜国大皇子,又有咱们清芷做正妃,等将来他继承了皇位,无论愿与不愿,只怕也不会始终只有清芷一人。”
皇后娘娘浅笑着安抚了一句面带恼怒的轩帝,眼中却是有些疑惑的。
身为一国之君的陛下尚且妃嫔众多,又怎么能要求冠华做到对清芷从一而终呢?
若是清芷嫁与寻常公子,怕也能守得一人心,可如今这些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嫁与身份贵重的天潢贵胄,便莫要再痴想那遥不可及的独一无二。
“呃”
轩帝喉咙中咕哝了一声,脸色也有些微冷,但却并未再接话。
轩帝闭了闭眼,手上也有以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听到轩帝并未再说话,皇后娘娘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便也不再开口,而是执起碳炉上的茶壶重新为轩帝续了一杯热茶。
只有他二人的殿中,再一次陷入沉寂。
寂静到,只能听闻他二人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更能听闻炉中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后,轩帝才停下转动扳指的动作,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略微抬眼凝视着对面的皇后娘娘。
“对于今夜的事情,梓童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吗?”
听到轩帝的这话,皇后娘娘的心中咯噔一声响,似是一颗石子投在了平静的湖水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臣妾只是觉得,这样的责罚,是不是有些太过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