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雪莹说罢便傲然地站在那里,双眼直视着上首的轩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话一落,刚刚响起丝竹之音、恢复了方才那般热闹的大殿中,霎时间便又变得安静异常。
众人能清晰的听闻这位河阳郡主的话,且也都对于这件事情心中存着极大的好奇心,他们所想种种,说到底也不过都是猜测罢了。
但若是能从陛下口中得知谋逆之人是何人,那眼下的境遇便会变得大不相同。且这件事尚未搬到朝堂之上谈及,于他们这些尚未入仕之人来说,便是莫大的荣耀。
毕竟能在尚无一官半职之时,参与到家国大事中,与整个大耀国生死共存亡,是这和平盛世中难以想象的事。
这种能与家国繁荣与共,与轩帝陛下一同分忧的重大责任感与使命感,让在场数位饱读圣贤书、心怀抱负尚不得施展之人激动不已。
他们纷纷都将有些期盼的目光看向轩帝,其中先前曾背地里议论叶婉茹的那两位公子,表现的最为明显。
他们二人面上已经激动的有些面红耳赤,闪亮的双眼似是要放光一般,紧紧地,却又有些胆怯地看着轩帝。
琴声依旧缓缓在殿中流淌,舞姬们轻盈的脚步依旧在踏着琴音缓缓旋转,殿中的蜡烛也依旧在静静地燃烧,殿外夜风送来的阵阵花香气,也已经在不知不觉时盖过了殿中香炉中的龙涎香。
轩帝睨了一眼站在大殿中央的河阳郡主,眼角的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握了一握。
眼尾轻轻一扫,轩帝便将众人的神色全都敛入眼底,对于河阳郡主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肆意狂妄的行径有浓浓的不悦升起。
“呵呵,河阳郡主这话虽然不假,但这件事情毕竟有关我朝重臣的声誉和清白,在尚未查明之时,朕并不想昭告天下弄得人尽皆知。”
“且河阳郡主虽然贵为藩王之女,但以你之身,却并不能全然代表整个卓阳国。待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后,朕会给耶律国主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轩帝停下来顿了一顿,语中不由多了几分严厉之色,继而沉声道:“抑或是要耶律国主给朕一个交代。”
说罢,轩帝重重地冷哼一声,手掌心更是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轩帝的话不亚于在众人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话音儿刚刚一落,方才还静默的殿中瞬间便低语声四起,想来若不是避忌场合,只怕这些人早就要跳了出来。
但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在皇宫大殿中、在轩帝面前,也着实是失礼之举,可反观轩帝却没有责怪众人之意,反而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看着河阳郡主。
陛下这话中之意已经非常明确的指出,有谋逆之心的人乃是朝中重臣,且这件事也与卓阳国脱不了干系。
那这谋逆之人是何人,便不言而喻了。且陛下对于这位河阳郡主的态度也非常耐人寻味,方才那句句嘲讽他们又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不过这又怪谁呢?就算河阳郡主的王父是卓阳国唯一一位,位高权重的藩王,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藩王罢了。
一个小小的郡主与大耀国的轩帝陛下身份地位上便不对等,且河阳郡主再受宠爱又如何?将来不能继承王位,亦不能上阵领兵,她的话语又能有几分重量呢?
想到河阳郡主的自视甚高,先前被河阳郡主那咄咄逼人的口气气闷到的二人,便有些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而先前在河阳郡主那吃了个哑巴亏的玥王殿下,则更是心情愉悦非常,他舒心的微微一笑,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啜饮着。
“这个不知深浅狂妄无知的丫头,看似心中有度,实则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枉他方才还以为河阳郡主是个心思聪慧之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郡主,能知之事想来也不多啊!
他几次三番想要谈及的事情,都被父皇避重就轻的敷衍了事,如今是她自己自寻死路来的,这件事父皇今日可是避无可避了。
这样的人虽然不能成为他的贤内助,不过也不碍事,毕竟美人有颜,而她王父的势力则更加的诱人,若是能将河阳郡主纳入王府后院,如他便是猛虎添翼。
这桩买卖若是能成,于他而言,怎么样都是划算不赔本的买卖。
越想便越心觉满意,玥王殿下闵柏淳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狡诈。
被轩帝一番讥讽,呼延雪莹脸上并未如轩帝所想那般得恼羞成怒,甚至是气急败坏得神色,反而神色间仍旧像方才那般沉着从容。
看见这样得呼延雪莹,轩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心中的怒气更是开始翻滚。
一个毛头没长齐的小丫头,竟然也敢跑到他面前来指摘兴师问罪!不过她这般模样却颇有几分其父的风度。
但这却恰恰是他所厌恶的地方,这般的临危不乱不该出现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更不该出现在其父呼延寿泰的身上!
那样,会显得他这位陛下胸襟气量不如人、计策谋略更不如人,可事实呢?这一切不还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既如此,那雪莹明日便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国中,交予国主与王父的手中。这件事情虽尚未查明,但毕竟事关两国,雪莹不敢知情不报,若有不当之举,还望陛下海涵。”
说罢,呼延雪莹对着轩帝微微一福礼,便又像方才那般步履从容的走回到席位上。
这些话像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样刺进了轩帝的心中,他的目光随着呼延雪莹的身影来回游动,最后落在了坐在呼延雪莹身旁的叶婉茹身上。
轩帝有些阴沉下来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叶婉茹,眼中开始有疑惑升起。
从前他便听闻叶尚书之女聪慧过人,且颇受到卓阳国大王子的赏识,那时他以为不过是大王子倾慕此女的美色而大肆夸赞。
但现在看来,那时他的所想貌似有些狭隘了!到底是他小看了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