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瑞王府离开的时候,顾清临已经有些微微露出了醉态,被罗宝莲扶着上马车的他满脸酡红,行走时也是跌跌撞撞。
而王府大门口里瑞王闵柏涵的情况看上去比顾清临还要严重不少,被两位小厮搀扶的闵柏涵仍旧有些站立不稳,整个人站在那里都有些摇摇欲坠之势。
而那些直属于轩帝陛下、把守着瑞王府的士兵们却似没看见一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到他二人出来,也不过是微微行了一礼。
一只脚已经踏进马车里的顾清临眼中清明无比,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但月光下稍显冷清的脸上却仍旧能看出一两分醉酒的酡红,就连口鼻中呼出的气都带着浓郁的酒香。
就在顾清临另一只脚也即将迈进车厢中时,自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浓浓醉意的大喊。
“能得顾公子这般的挚友是本王之幸!”
抬起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顾清临便抽回了脚步,驻足回身后便站在车辕上,对着高门里的闵柏涵摇摇晃晃地施了一礼。
“清临亦如是,王爷还请回吧,他日清临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说完这一句,顾清临便整个人站立不稳的前倾后仰,眼见着就要倒下来的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罗宝莲连忙上前稳稳地扶住了顾清临。
手忙脚乱的罗宝莲将醉酒不慎摔倒在马车上的顾清临安置进车厢里后,又连忙小跑到马车前,对着站在门里的闵柏涵颔首作揖。
“还请王爷您见怪莫怪,我家少爷实在是不胜酒力才这般的失了礼数,小的代我家少爷在这给王爷您赔不是了。”
“无妨”
醉态显露无疑的闵柏涵一句完整的话尚未说完,便身形一歪斜靠在小厮的身上轻轻打起了鼾。
门外戍守的卫兵队长冷眼看了看他二人的模样,眉心微微蹙起一下,旋即便又舒缓开来。
明眼人一看便知小顾大人与瑞王爷之间的关系肯定不只是挚友这般简单,但他身为戍守之人,虽是谨防王府中有人外人,但陛下之意只怕更多是想让自己盯住与王爷有所往来的人员。
今日之事他会如实上禀,如何忖度思量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他要做的就是尽忠职守。
“王爷既已醉酒,尔等怎的还不快快扶你家王爷回去!”
声音沉闷如滚雷的队长微微眯了眯双眼,口中轻嗤一声。
两位小厮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不断向地上滑去的闵柏涵,口中低呼一声。
“王爷”
罗宝莲抬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层冷汗,似是要哭了的脸上堆砌起了笑容。
“夜深露重还请小哥快快扶你家王爷回去安歇吧!”
那两位小厮对视了一眼,而后一位年纪稍长些的朗声对这府外道:“我等先扶王爷回去安歇,还请小哥知会你家少爷,若是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顾二公子多多海涵。”
“自是、自是。”罗宝莲口中连连应道,随后便收好木凳跃上马车,同时手中的长鞭一甩。
清脆的鞭花声在这稍显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辘辘的车轮碾过光滑的青石板路,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车厢中的顾清临半倚靠在柔软的引枕,半睁着的眼,脸上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口中哼着轻柔的小调。
微微上挑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他真是不知该说这闵柏涵是聪慧还是愚钝了!
如此这般的行径岂不是有掩耳盗铃之嫌?且这怕闵柏涵今日这最后的一步棋不仅仅是做给自己看的,更是做给轩帝看的。
既然闵柏涵已经毫不避讳自己、甚至是整个顾家是他瑞王的人,那自己更是无须忌讳了。
而闵柏涵终究还是有些心急了些,对于一直尚未明确表态的顾言而言,闵柏涵今日这般行径,是已经将整个顾家拖下了水。
怕是明日皇宫设宴,轩帝一定会问起此事,毕竟这金陵之中可是瞒不住秘密的。
更何况像他们二人这样张扬的唯恐天下不知呢?
不过闵柏涵却远比他料想的要难缠许多,想不到今时今日这般的境遇下,他对自己竟然还是不能全然信任。
看来他需要谨慎行走的路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走完,而只有到了那时闵柏涵这边他才能稍稍的放松些警惕之心。
清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各家府前挂起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掩映在黑暗中,为夜行人照亮了一点看不清的来路。
这一主一仆各司其职,倒也显得颇为宁静祥和,马车中燃着的小小碳炉上坐着一把红泥小壶,壶中汩汩地冒着氤氲的茶香气,在他手边更是摆好了各色佐茶小点。
顾清临信手拿起一块小巧精致的茶点放进了口中,又喝了一杯滚热的茶水后,方觉得好受些。
与闵柏涵虚与委蛇了大半日,菜没吃多少,酒倒是下了大半,如今这肚中似是还闲着许多。
连进了三四块有些甜腻的栗子糕,顾清临才拿出锦帕擦了擦手,甚为舒畅的喟叹一声。
不得不说,卓阳国这一行过后,二狗较从前可是有了不少的长进。
赶车的罗宝莲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开始频频的回头看向有些黑黢黢的身后,眼见着瑞王府邸的大门已经掩映在黑暗中辨不清时他才有些坐不住地扭了扭身子。
黑暗中雾气渐起,灰白色的雾气渐渐笼罩在各处宅院上方,掩映在其中的花草等物影影绰绰竟似是鬼魅一般。
罗宝莲看着黑暗中有些胆颤的瑟缩了一下脖颈,而后故作镇定道:“二少爷,小的今日表现如何?可没给少爷您丢脸吧?”
脑中高度集中且一直在不断思虑的顾清临,听见二狗这番带着些邀功的话后不禁有些失笑,但还是给了一个非常中肯的回答。
“嗯,表现尚可,二狗的确时长进了不少,如今再做一个赶车小厮倒是有些屈才了,不若进内院管些事吧!”
“不不不,二少爷,小的没这个意思。整日在内院掌事哪有跟少爷您东奔西走的见识多,小的不过是想讨些赏。”罗宝莲神色慌张的连忙拒绝,说完便憨憨地笑了起来。
“哦,既不求调换舒适些的职位,那便赏些银钱吧,不然少爷还去哪寻这么有眼色的小厮!”
顾清临微微阖眼,一脸的神态轻松,与这样什么都言明的人打交道就是能让人心生愉快,不必去思量其中的弯弯绕绕。
“嘿嘿,小的先谢谢二少爷,小的就是想攒点老婆本,不然等小的娶了妻怕是还要嫌弃小的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