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坐在马上,环顾四周,夜幕当中闪现出一片片的火光,此起彼伏的哨音由四面八方传来,他心头震颤,第一反应是,己方上当了!这支骑兵,定是敌军派出来的诱饵,其目的是要把己方死死拖住,好给敌军主力创造合围己方的机会。
想到这里,杨怡哪里还敢顾得上全歼马武等人,他急声下令道:“撤退!全军立刻撤退!”
杨怡刚刚下达撤退的命令,数之不清的汉军便从夜幕当中冲杀出来。
见状,杨怡更是确定,汉军主力攻上来了,他不敢恋战,拨转马头,调头就跑。
连主将都跑了,下面的兵卒哪里还会恋战?
一万多隗嚣军,后队变前队,犹如退潮的潮水一般,向后奔逃。
还在敌军当中冲阵、厮杀得昏天暗地的马武等人,看到敌军突然溃逃,一时间都怔住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瞅着敌军越跑越远,马武还没回过神来,两支汉军分从左右冲了过来。
业已杀红了眼,而且还是夜晚,能见度有限,马武没能立刻认出来是己方兵马赶到,他抬起手中的九耳八环刀,喊喝道:“准备迎敌”他话音未落,冲杀过来的两支汉军当中,分别有人高声呼喊道:“子张,是我!”
马武身子一震,慢慢放下手中的长刀,等两支汉军跑到自己近前,他定睛一看,左边带队的是耿弇,右边带队的是王霸。
看到他二人,马武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诧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看清楚马武以及麾下仅存的三百骑兵,耿弇和王霸心头发酸,眼圈泛红。
王霸吸了吸鼻子,故作无所谓地说道:“我们当然是来接应你的!你马武要是死了,以后谁还和我斗嘴?”
耿弇暗叹口气,这两人,见面就斗,一斗就是脸红脖子粗,但到了关键时刻,又都打心眼里惦记着对方。
他说道:“子张,我和元伯担心你有失,故来接应!你你的伤势如何?”
此时,马武身上还插着好几支箭矢呢!马武皱着眉头急声问道:“我不是让你们赶快撤走吗?
敌军主力,即刻就到,现在不走,还等待何时?
你们可是想把两万多将士都害死不成?”
王霸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若不来接应,你现在还焉有命在?”
马武大怒,正要回怼王霸几句,耿弇一笑,说道:“子张,我军主力已经顺利通过断武谷了,现在还留在谷外的,就只我们这些人了!”
说着话,他向后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马武定睛一看,耿弇和王霸带来的兄弟,加到一起也就一千来人。
他稍愣片刻,方长长送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耿弇和王霸是用疑兵之计吓退了敌军。
“子张,你的伤”“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说着话,马武抓住大腿上的一根箭矢,用力一拔,随手将箭矢扔在地上,由始至终,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王霸看着都觉得肉疼,气恼地说道:“你都一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能?
医官!”
你才一把年纪了呢!马武气得直翻白眼。
随着王霸的喊喝,从后面跑上来十多名医官,人们搀扶着马武等人下马,为他们的伤口先止血,然后暂做简易的包扎。
耿弇和王霸等人,是利用夜幕做掩护,在战场的四周插了许多的火把,再一一点燃,同时,他们每人口中都衔着哨子,千人齐吹,在漆黑的夜晚,的确能造成大军来袭的假象。
但假的毕竟是假的,等到敌军主力上来,他们这一千人来,恐怕瞬间就会被淹没。
耿弇说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撤!”
马武等人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又纷纷上马,与耿弇和王霸一同向断武谷方向撤退。
他们刚退到断武谷这里,以王元为首的隗嚣军主力便追了上来。
耿弇、马武、王霸等人不敢耽搁时间,快速进入断武谷。
由于谷内已用粮袋子铺了路,人们走在上面,速度很快。
马武边走边说道:“敌人追来的速度太快,这样下去,可甩不掉敌军啊!”
耿弇和王霸相识而笑,说道:“等会让你看场好戏。”
马武一脸的茫然,好戏?
什么意思?
他们一行一千步兵,三百骑兵,顺利通过了断武谷,但人们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谷口这里等着。
马武看看信心十足的耿弇和王霸,不满地质问道:“你们可是要等敌军杀上来?”
以为就凭己方这一千来,可以挡得住数万之敌?
耿弇一笑,说道:“子张稍安勿躁!”
王元率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断武谷,很快,有探子回报,断武谷内铺满了粮食袋子,垫平了道路,显然,汉军是通过这个办法,才快速通过的断武谷。
听完探子的回报,王元先是愣了愣,而后点点头,禁不住赞道:“耿弇机智啊!”
把军中最珍贵的军粮拿出来铺路,这不仅仅是机智,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
他转头,语气不善地喝道:“杨怡!”
杨怡面红耳赤地上前,插手施礼,小声说道:“将军!”
他率领两万前军,遭遇两千骑兵的阻击,打了两个多时辰,非但未能全歼敌军,自身还伤亡了六千余众。
最后,他们更是被增援过来的汉军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情况已经查探清楚,突然出现的汉军,根本不是什么主力,充其量只有千余人而已。
仗打成这样,杨怡实在是颜面无存。
王元冷冷地看着他,抬手一指前方的断武谷,说道:“你率部先行!”
“喏!”
杨怡不敢有半句废话,指挥部下,进入断武谷。
一批批的隗嚣军走进断武谷内,汉军用粮草铺出来的道路,现在反而成全了隗嚣军。
随着一队队的隗嚣军走进断武谷,狭长的断武谷,也挤满了隗嚣军将士。
感觉对方进入谷内的人数已经足够多了,耿弇向一旁的王霸点点头。
后者嘿嘿一笑,摘下弓箭,捻弓搭箭,一旁有军兵拿着火把上前,把箭头点燃,王霸一箭射出。
箭矢划破长空,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坠入谷内。
眼瞅着一支火箭从天而降,谷内的兵卒纷纷向两旁退避。
嘭!这支火箭没有射中任何人,而是直接射在地面的一只粮草袋子上。
耳轮中就听呼的一声,这支粮草袋子立刻被点燃,突然冒出的火光,将站在上面的兵卒吓得纷纷惊叫出声,连连后退。
可是他们退后的速度远没有火势蔓延的速度快。
只见一个接着一个的粮草袋被点燃,仿佛接力棒似的,前后的时间都没超过五分钟,这狭长的断武谷内就化成了一片火海。
进入断武谷的两千多隗嚣军,被烧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人们心撕裂费的惨叫之声,仿佛来自于阴曹地府。
站于谷外的马武,都被迎面扑来的一股股热浪撞得连连后退,他禁不住抬起手来,遮挡热浪,同时诧异地看着耿弇和王霸,问道:“这”王霸嘿嘿笑道:“粮草袋子上,早已浇过火油了!”
见马武呆呆地看着自己,王霸继续说道:“这是伯昭的主意!伯昭说了,我军的粮草,不能白白落入敌军之手,更不能为敌军铺路,对于追击我军的敌军,也不能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由于断武谷狭窄,敌军进入断武谷的将士数量不可能太多,但哪怕只进来一千人,被己方活活烧死,对敌军也士气也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看着烧成了一条火龙的断武谷,还有在火海中惨叫挣扎的己方将士,没来得及入谷的杨怡看傻了眼,数万之众的隗嚣军将士们也都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怡反应过来,发出变了音的尖叫声:“有埋伏!快撤!”
哗隗嚣军将士如梦方醒,人们本能的调头往后跑。
王元气得脸色铁青,把战马的缰绳握得咯咯作响。
他也没想到,汉军在用粮草铺路后,还在粮草上做了手脚。
杨怡快马加鞭地跑到王元近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将军,有有埋伏!敌军在断武谷做了埋伏!”
“我眼睛不瞎!”
王元没好气地喝道。
有时候他真怀疑,杨怡到底是不是杨广的亲弟弟,两兄弟的差距怎么会那么大?
杨广是连他王元都敬佩的将领,更是西凉名将,而与杨广相比,杨怡就是个酒囊饭袋,烂泥扶不上墙。
“将军,断武谷有”“你认为敌军现在能穿过火海,突然杀出断武谷,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我这”王元懒得看他,对左右众将沉声喝道:“立刻灭火!能救出多少人就救出多少人!”
周围众将急忙答应一声,命令麾下将士去附近寻找水源,扑灭断武谷的火势。
不过这三更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想要找到水源又谈何容易?
估计等他们找到了水源,盛水回来,断武谷内的将士,早被烧为灰烬了。
断武谷的另一头。
耿弇说道:“这一把火,足够敌军喝一壶的!我们该走了!”
众人没有再多做停留,跟随耿弇,去追己方的主力。
汉军在断武谷这里,算是取得了一场小胜,但这样的小胜利,还远远不足以扭转汉军的整体败势。
以耿弇、马武、王霸为首的汉军,向南行进,直奔刘秀所在的陇关,以臧宫为首的汉军,也在向南行进,去往陇关,寻求于刘秀的汇合。
与此同时,以王元为首的隗嚣军主力,在穷追不舍,秦亭驻扎的隗嚣军,也开出秦亭,与王元部汇合,另外,开山头的隗嚣军,在路上层层设堵,企图阻止汉军的南撤。
现在汉阳战场,已经进入到乱局阶段,双方的兵马,都在快速的移动,东一拨,西一拨,时不时就会碰到一起,发生交战。
目前对汉军威胁最大的,有两拨敌军,一拨是王元统领的兵马,一拨是开头山的兵马。
王元的兵马有接近十万之众,而开头山的兵马有三万余众,加起来十多万人。
一拨在前堵,一拨在后追,耿弇部、马武部、王霸部、臧宫部,目前的情况都不乐观,随时可能被敌军团团包围,有全军覆没之危。
为了躲避敌军的围追堵截,也是为了分散敌军的兵力,耿弇、马武、王霸、臧宫四部汉军,都选择了化整为零。
他们以营两千人、部一千人、曲五百人为单位,分头向陇关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