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太子太傅,其实就等于是在给太子选个帮手。
这个帮手既要教导太子,也要辅佐太子,还得坚固太子的地位,压制其他皇子的竞争等等。
所以,选太子太傅绝非一件简单的事。
听了陈志的这番话,郭圣通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原本陛下要选大司马为太子太傅,可自己不同意,现在自己又要反悔,这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郭圣通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说道:“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与陛下再说说吧!”
且说刘秀,他到了中德殿,没多久,一名浑身尘土的尉官走了进来。
他进入大殿后,单膝跪地,插手施礼,说道:“微臣代郡郡军校尉张荣,拜见陛下!”
刘秀问道:“张校尉,代郡出了什么事?”
张荣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卢芳卢芳引军入侵代郡,现已攻克郡城,太守刘太守殉国!”
他此话一出,刘秀脸色顿变。
他眯了眯眼睛,凝声问道:“卢芳派出多少兵马入侵代郡?”
张荣颤声说道:“回禀陛下,卢芳麾下八万兵马,另有匈奴奥日逐王率两万匈奴兵马,还有乌桓近一万兵马,合计十余万众。”
说到这里,张荣再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边哭着边说道:“刘太守明知不敌,却不肯弃城撤走,只是让微臣回京报信,刘太守还说食君之禄,报君之恩,他以身殉国,方无愧于汉室”说到最后,张荣已是泣不成声。
刘秀听后,眼圈也红了。
这位代郡太守刘兴,和刘秀不是宗亲关系,当时还有一位刘兴,和刘秀是宗亲,有段时间曾一度被封为长沙王,只不过和刘秀的血缘关系太远,后来又被撤了王位,改封为侯。
代郡太守刘兴,在能人辈出的刘秀麾下,属于名不见经传的一位,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庸才。
刘秀麾下的能人太多,画像被挂进皇宫里的,就有云台二十八将,后来又增加到云台三十二将,可谓是将星璀璨,掩盖住了很多人的光芒,刘兴便是其中一个。
面对强敌,刘兴临危不乱,先将城内的百姓转移出城,而后他亲自率领郡军守城,抵挡强敌,宁死不退,光是这份决心和勇气,就足以让人打心眼里敬佩。
即便代城被敌军攻破,刘兴也没有想过要投降,或者要逃走,而是组织残部,于城内继续与敌军血战到底,当真是做到了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后退一步的地步。
刘秀慢慢握紧了拳头,问道:“张校尉,现在代郡的情况如何?”
张荣跪地叩首,说道:“陛下,微臣也不知代郡现在的具体情况,微臣只知,代城沦陷,刘太守阵亡。
代郡各县,现在恐怕都危在旦夕。”
刘秀点点头,扬头说道:“虚英!”
“属下在!”
虚英从大殿外面走了进来,插手施礼。
刘秀说道:“送张校尉出宫,到驿舍休息。”
“是!陛下!”
虚英答应一声,走到张荣近前,柔声说道:“张校尉,请起!”
张荣向刘秀再次磕个头,而后颤巍巍地站起身,然后在虚英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
等张荣走后,刘秀狠狠拍了下桌案。
卢芳就如同一头毒蛇,要么隐忍不发,一旦发动,那就是致命的一击。
卢芳和隗嚣、公孙述不同的是,他不是孤军作战,他拥有两个强有力的帮手,一个是匈奴人,一个是乌桓人。
武帝时期,汉军大破匈奴,把匈奴人逐出漠南,从那时开始,乌桓臣服于汉,乌桓人纷纷南下,迁移到幽州的上谷、渔阳、辽东、辽西等地的北部定居。
与此同时,他们也负担起帮着汉人抵御匈奴人的任务。
王莽篡位后,中原与周边番邦的关系开始全面恶化。
以王莽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就是个典型的民族主义者,有强烈的种族歧视**。
在他眼中,除了中原,周边番邦都是卑贱、低等的,出于这种心理,王莽做出一连窜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把高句丽改为下句丽,把高句丽王改为下句丽侯,其结果就是高句丽不堪受辱,与中原开战。
还有,王莽看匈奴单于的玉玺不顺眼,把人家的玉玺骗走了,还回去一颗匈奴单于印章,其结果是匈奴人不堪受辱,又与中原开战。
王莽在位期间,正经事没干几件,像这种煽风点火、不着调的事倒是干了不少。
中原与匈奴人的再次交恶,也正是在王莽执政后爆发的。
乌桓人也同样没能得到王莽的善待,深受王莽朝廷的盘剥。
乌桓人帮着汉人守边,抵御匈奴,结果还受到汉人朝廷的欺压和盘剥,乌桓人当然也不干了,他们与匈奴人化敌为友,串通一气。
这便是卢芳能同时找来匈奴、乌桓这两大帮手的原因。
这次卢芳派出麾下大将贾览,出其不意的偷袭代郡,与贾览一道的还有匈奴军和乌桓军,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到代郡的郡府代城,导致代城数千守军,以及代郡太守刘兴,前部阵亡。
攻克了代城的卢芳军、匈奴军、乌桓军,开始了对代郡的全面洗劫。
十多万人的联军,在代郡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原本安宁祥和的代郡,几乎是在短短的几日之内,便成为了人间炼狱。
翌日朝堂,代郡各县的告急书信如同走马灯似的,接连不断的传入皇宫。
刘秀坐在御座上,面沉似水,问道:“卢芳引匈奴、乌桓,入侵代郡,现代城沦陷,代郡十一县,已有七县沦陷,四县告急,何人能解代郡之危?”
目前在代郡洗劫最厉害的就是匈奴军和乌桓军。
卢芳的手下,基本都是汉人,对于代郡的百姓,他们还不至于做到赶尽杀绝,而匈奴人和乌桓人不一样,他们进入代郡,真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更要命的是,匈奴人和乌桓人大多都是骑兵,奔袭的速度极快,短短几日,便连下代郡七县,扩张之凶猛,令人咋舌。
吴汉看了看身后众人,他跨步出列,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愿率军救援代郡!”
“陛下,微臣愿去救援代郡!”
邓禹、贾复、耿弇、盖延等人纷纷出列,请缨出战。
刘秀看着请战的众人,久久未语。
无论是派吴汉,还是派邓禹、贾复等人,出征的兵力,都要从洛阳的驻军里出,而刘秀不太愿意动用洛阳的京师军。
即便现在卢芳已经攻打代郡,刘秀也未把卢芳视为自己的主要敌人,他的主要敌人,依旧是隗嚣和公孙述。
朱浮在刘秀身边做主簿那么多年,对刘秀摸得很透,看到刘秀露出迟疑之色,他立刻猜出刘秀心中在想什么。
他快步出列,拱手说道:“陛下,微臣以为,解代郡之危,征西大将军最为合适。”
他此话一出,让刘秀眼睛顿是一亮。
吴汉则是眉头紧锁,说道:“公孙正在驻守三辅,调征西军北上救援代郡,三辅空虚,一旦敌军来袭,当如何是好?”
朱浮微微一笑,说道:“公孙述已经在三辅多次损兵折将,现在蜀军绝不敢再轻易进犯三辅!”
“那隗嚣若进犯三辅呢?”
“倘若隗嚣真敢进犯三辅,那反而给了朝廷出兵凉州的口实,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出大军,征讨隗嚣,他隗嚣有这个胆量吗?”
朱浮乐呵呵地反问道。
一个人的人品和才能,完全是两回事,朱浮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
要说人品,朱浮真的不怎么样,小肚鸡肠,一肚子的坏水和歪心思,但要说能力,朱浮真的算是一代能臣。
吴汉听了他的话,陷入沉思。
刘秀双目晶亮,环视文武大臣,问道:“执金吾提议让征西军去解代郡之危,诸君以为如何?”
不调动洛阳的京师军,而是调动长安的征西军,多数大臣都没有异议,众大臣纷纷抬起笏板,齐声说道:“微臣附议!”
即便是邓禹,也认为朱浮的提议不错。
调走征西军,如果隗嚣真敢进犯三辅,那么的确是给了己方口实,己方可站于道德的制高点上,打出讨伐不臣的口号,出兵隗嚣。
如果公孙述出兵三辅,那也是件好事。
公孙述龟缩在蜀地,己方从外往里打,并不好打,如果公孙述的兵力能出来,己方再出兵进攻,反而好打许多。
见到主动请缨的众将都不吱声了,而多数的大臣又都赞同朱浮的意见,刘秀点点头,正要拍板钉钉,吴汉突然拱手说道:“陛下,征西军的兵力为十万,卢芳的兵马有十余万,我军不占优势,征西军长途跋涉到代郡,一路劳累,而卢芳军却是以逸待劳。
此战,西征军不占优势,打起来,只怕也会异常艰苦。”
这倒是个问题。
众大臣纷纷点头,表示吴汉说得没错。
朱浮笑了,说道:“卢芳军,只乌合之众,哪里能是征西军的对手,哪里能是征西大将军的对手?
下官知道,大司马顾虑的是匈奴军和乌桓军。”
见吴汉微微点下头,朱浮笑道:“不过大司马也别忘了,代郡的旁边就是上谷郡,而上谷郡可有一位对匈奴人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
听闻这话,在场大臣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刘秀也是露出喜悦之色。
在朱浮的提醒下,人们都想起来了,朱浮说得没错,上谷郡的确有一位打匈奴的小能手,那人就是建威大将军耿弇的亲弟弟,耿舒。
以前,刘秀还未称帝的时候,代郡倒向刘秀,匈奴人入侵代郡,是耿舒率幽州突骑,大破匈奴人。
再后来,彭宠引匈奴人入幽州,又是耿舒率领幽州突骑,大破匈奴人,还连杀两名匈奴王。
其实,耿舒率军打仗的本事,并不是特别出众,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碰上匈奴人,这哥们的战力便会直线上升,都到了对匈奴用兵如神,把匈奴人打得团团转的地步。
朱浮满意地环视一圈众人,而后向刘秀拱手说道:“陛下,微臣以为,破卢芳军,征西大将军可胜任,破匈奴、乌桓,耿舒将军可胜任!此战,征西大将军和耿将军联手作战,定能大破贼寇,保代郡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