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想劝刘秀,照顾一下大司马的颜面,她话还没说出口,刚好宋弘的夫人携一对女儿走了过来。
宋弘的夫人三十多岁,样貌端庄秀丽,一对女儿也生得极为俊美。
大女儿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像母亲,生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小女儿十五、六岁,相貌像父亲宋弘,国色天香,还透着一股子书卷之气。
宋夫人和两位宋小姐一并向刘秀施礼,齐声说道:“妾拜见陛下!”
刘秀转目看向宋夫人三人,含笑摆摆手,柔声说道:“不必多礼。”
“谢陛下!”
刘秀曾给宋弘做过媒,希望宋弘能休妻,迎娶自己的大姐刘黄,不过被宋弘以糟糠之妻不下堂为由拒绝了。
此时见到这位宋夫人,刘秀心中亦是感慨良多。
如果当初宋弘真能休妻,迎娶自己的大姐,想来,大姐现在也不会回封地修真了吧!现在刘秀也看出来了,宋弘对夫人的感情的确极深,宋弘也贵为大司空,位列三公之一,可宋弘非但没有休妻,而且连小妾都没有纳过。
宋夫人的肚子很不争气,只给宋弘生了两个女儿,并没能给他生下儿子,但即便是这样,宋弘也坚持不休妻,不纳妾。
就品行而言,刘秀也不得不对宋弘挑起大拇指。
宋弘向刘秀欠了欠身,含笑说道:“陛下,这位是微臣的长女,宋华裳这位是微臣的小女,宋逸青。”
刘秀向宋华裳和宋逸青点点头,笑赞道:“宋司空好福气啊,两位千金都犹如出水芙蓉!”
他讲这话,是以长辈的身份说的,不过刘秀偏偏很年轻,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宋华裳和宋逸青的长辈,所以他说出这番话时,多少显得有些轻薄。
在场的众人都了解刘秀,也知道刘秀曾想过让宋弘做自己姐夫的这段过往,听了他这话,也没往心里去,反倒是宋华裳和宋逸青听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尤其是宋华裳,时不时的偷眼看向刘秀。
宋华裳已经十七岁了,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之后就要准备出嫁事宜,十七岁的姑娘还没有出嫁,在当时虽不少见,但起码已经选定好了婆家,而宋华裳到现在还没找好婆家。
她是大司空府的长小姐,出身高贵,以她的家世,大部分出身于寒门或者普通权贵家族的青年才俊,便被排除在门槛之外。
而能跻身于门槛之内的人选,基本都是开国功臣的子弟。
可跟着刘秀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们,大多都是大老粗,没得势之前,只是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
但宋弘可是举世闻名的大才子,宋弘的父亲宋尚,在成帝时就已官居少府,宋家是正经八百的书香门第、官宦之后。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宋华裳,又哪能看得上那些出身贫寒,只因选对了主子而得势的大老粗们?
所以这位宋府的大小姐,虽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可媒人们都差点踏平了宋府的门槛,都未能找到一位能让人家姑娘心动的理想对象。
今日宋华裳见到刘秀,倒是忍不住一阵心悸。
可以说刘秀附和她择婿的所有标准,年轻、英俊、有才学,更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听到刘秀对自己的赞美,宋华裳整个心都快送嗓子眼里蹦出来。
被宋夫人和宋家的两位千金一打岔,刘秀也就忘了还保持着福身施礼姿态的秦子婳。
吴汉走到她身边,悄悄拉了下她的衣服,示意她起身。
秦子婳看向吴汉,眼圈湿红。
吴汉用宽大的衣袖包裹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放心,有我在这!”
刘秀正要往船坞的里面走,突然发现吴汉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瞧,发现吴汉正和秦子婳在后面亲亲我我,他顿是气不打一出来,回头召唤道:“子颜!”
吴汉急忙松开秦子婳的手,快步上前,说道:“陛下!”
刘秀面无表情地说道:“该登船了。”
吴汉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只是登船这样的小事,至于陛下亲自召唤自己吗?
他走在刘秀的身边,小声说道:“陛下,子婳与微臣一起这么多年了,子婳的为人,微臣自知。”
刘秀反问道:“以前,她与谢躬的感情如何?”
没等吴汉接话,刘秀继续说道:“伉俪情深是吗?
当初,她能那么果断的抛弃谢躬,日后,她也能如此果断的抛弃你!”
“陛下,子婳没有抛弃谢躬,谢躬不是被臣给杀了吗”“倘若她对谢躬真用情至深,就更不应该跟着你了。”
“这些年来,臣也是费尽心思,才一点点的赢得了子婳的芳心。”
刘秀啧了一声,不满地瞪了吴汉一眼,说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是陛下对子婳的误解太深,子婳并不是像陛下像的那样”“我看人不会错。”
吴汉小声嘀咕道:“陛下还说过庞萌可以托孤呢!”
刘秀扬起眉毛,不满地说道:“子颜为了这个女人和我抬扛?”
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活像两人孩子在争吵的对话,郭圣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说道:“陛下,子颜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中意哪个女子,想对哪个女子好,那都是子颜自己的事嘛。”
吴汉冲着郭圣通连连点头,笑道:“还是皇后深明事理。”
郭圣通闻言,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刘秀无奈叹口气,说道:“如果子颜是外人,他想怎样就怎样,我又岂会多管他的私事,我是拿子颜当手足啊!”
吴汉在朝为官,哪怕是犯了错误,刘秀都舍不得责骂他,更舍不得处罚他,他可不想吴汉哪一天伤在女人的手里,尤其是像秦子婳这种虚情假意的女人。
他这番话,让吴汉动容不已,可越是这样,吴汉就越敢难做,一边是视他如手足的天子,一边是他最心仪的女子,这两人不合,他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郭圣通打着圆场说道:“今日是月夕,是陛下与万民同乐的大喜日子,这些烦心事,今日就不要再提了,陛下对秦子婳有再大的不满,也应改到以后再说。”
难得被郭圣通训斥了一通,刘秀觉得她训斥的还挺有道理的。
他耸耸肩,果然不再就秦子婳的事多言。
见状,吴汉长长松口气,对郭圣通投去万分感激的眼神。
看着他俩,郭圣通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刘秀和吴汉私下里的相处,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来看,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两位,一位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一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
刘秀带着嫔妃、重臣及其家眷,先行登船。
能和天子同乘一船的大臣,自然朝堂的都是肱股之臣,像大司马吴汉、大司徒伏湛、大司空宋弘、右将军邓禹、左将军贾复等,皆在其中。
其余的大臣,则是陆续登上其它的楼船。
光是登船,就将近有一个时辰,等船只启动,开始在河面上行驶,天色已然大黑。
站于甲板上,向洛河两边的沿岸看去,当真是美轮美奂,甚至都让人有不真实之感。
今晚的洛水太美了,两边的岸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红的黄的蓝的绿的,五颜六色,圆的方的花的物的,千奇百怪,举目望去,那是两条灯的长龙,美不胜收。
沿岸的道路上,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人头攒动,而且大多数人手中还都提着灯笼,组成了一片灯的海洋。
站于甲板上的刘秀、郭圣通、阴丽华,以及在场的大臣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但此时眼前的美景,还是让众人都看呆了。
郭圣通的身子微微向刘秀身上倚靠,有感而发道:“好美啊!”
刘秀含笑看眼身旁的郭圣通,点头道:“是啊,如此盛况,恐怕也只有在文武二帝的时的长安才能看到啊!”
他这么说,多少有些厚脸皮,是把自己比成文帝和武帝了。
吴汉在旁立刻接话道:“陛下之功业,可远胜文武二帝!”
刘秀仰面而笑。
船行小半个时辰,沿岸上已能看到人山人海的百姓。
刘秀站于甲板上,向左右沿岸的人群挥了挥手。
“是陛下!是陛下在向我们招手!”
岸上的人群,立刻炸了锅,人声鼎沸。
骚动的人群,可是吓坏了混在人群当中的县府人员。
乔装成百姓的县兵们,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紧张地盯着周围的人群,生怕人群当中突然冒出刺客,对站于船上的刘秀放冷箭。
张贲也在人群当中,和他一起还有徐政,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和喊叫声,一向老成的徐政也是满脑门的汗珠子,他边擦汗边咧嘴说道:“想不到,今晚会有这么多人!”
徐政都怀疑,不是不全洛阳的百姓都来到洛水沿岸了。
张贲的神经早已紧绷到了极点,他比徐政要紧张得多,如果真出了意外,第一个要被追责的就是县府,他这个县尉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他拍了拍徐政,说道:“陪我再多走一走,多看一看!这附近的楼阁,我们应该都查过了吧?”
徐政提醒道:“从傍晚到现在,已经先后查过三次了。”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啊!”
张贲转身,向后面的一名随从招了招手,等随从凑到他近前,他低声交代道:“带上兄弟们,把这附近的楼阁再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是!大人!”
随从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张贲看向对面,问道:“徐先生,对面的楼阁也查过了吗?”
“和这边一样,也都已查过三遍。”
“哦!”
张贲轻轻应了一声,伸长脖子,向人群张望,同时幽幽说道:“现场这么多人,哪怕只发生一丁点的意外,都有可能引发出大乱子,即便伤不到陛下,只是伤了现场的百姓,县府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徐政拍拍张贲的肩膀,宽慰道:“张县尉不必紧张,我们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今晚,应该会平安无事!”
张贲苦笑道:“事关重大啊!”
他要的可不是应该,而是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