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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出手相帮

    不紧不慢中,狙击胡念遥一事,已过去了一年有余。

    时值1925年秋,这一个下午,相寻过得不怎么无聊。

    不无聊,比起有趣,还是有差距的。

    不无聊的原因,是这一天和他外出同行的,有一位娇艳的美人。

    谈不上有趣,是因为这位美人,是胡飞儿。

    其实,就算胡飞儿是狐仙,她的容貌,也足够让相寻忽略其身份。

    不可否认,相寻对胡飞儿很有兴趣。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抑制对胡飞儿的兴趣。

    可胡飞儿那种略有敌意的态度,却使得相寻对她好感有限。或者说相寻对她的那点兴趣,仅限于其容姿。

    当初和林素艾新婚时,已算是深陷爱河的相寻,遇上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都会翻脸这样的人,面对动不动给自己脸色的胡飞儿,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况且,相寻不至于没品到在懒得搞好关系的前提下,还去动胡飞儿的脑筋。

    对异性的“矜持”程度,初见林素艾时遇到的那种冷漠,已是相寻容忍的极限。而不管胡飞儿那副冷眼相待的样子是不是装的,相寻都没什么耐心去征服。

    其实,胡飞儿给相寻脸色,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胡念遥一事,胡飞儿是被相寻利用了,她现在的立场,理应对相寻有所怀恨。

    而相寻很多时候的言谈,亦会使得面对他的姑娘,只能用两种方式应对:

    第一,一脸娇羞的暧昧样子第二,就是胡飞儿现在这种吹胡子瞪眼的架势。

    让胡飞儿翻脸的,是相寻刚刚传授吃小笼包心得的经过。

    只因胡飞儿吃第一个小笼包时,被漏出的汤汁滴漏到了衣服上,相寻便“好心”地传授了心得。

    其实,相寻的传授,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在咬破外皮和吸取汤汁这两步之间,相寻加了一道步骤:用舌尖探进咬破的缺口中试探烫不烫。

    示范中,相寻舌尖探进小笼包轻轻扫动时的迷离眼神,已经让胡飞儿一脸怀疑了。

    可偏偏已经被相寻蒙骗、而且至今还未识破的黄果,居然附和说“真是这样吃的”

    胡飞儿想着黄果总不会戏耍自己,便真的照着相寻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夹起的汤包上咬了个口子

    “你又不是蛇,咬这么小,舌头这么进得去?”相寻即时“指正”道。

    要强的胡飞儿被相寻这么一说,偏就不去再咬一口,而是用舌尖轻轻地把缺口顶得大些好在,还真让她顶进去了。

    正宗的南翔小笼,皮很薄。小笼包被筷子夹住顶部提起来后,会因为汤汁和肉馅的重量,坠成一个袋子的形状。

    因此,胡飞儿探进小笼的舌尖,还触不到“袋子”底部的汤汁,也就达不到试探烫不烫的目的。

    没办法,她只好把舌头再伸长一些

    坐在对面的相寻,又发表意见了:“我又不是大夫,你给我看舌苔干嘛?”

    这提醒,使得胡飞儿意识到自己伸出舌头的样子不雅她便将双唇轻裹住缺口处,以挡住露在外面的舌头。

    接着,她的舌尖终于贴到了弹嫩的肉馅,再探深一些,就能触及汤汁了。

    而就在这时,相寻拍了拍黄果:“你家小姐的技巧,比你强多了。”

    “什么技巧?”黄果没明白相寻的意思。

    “和小笼包接吻的技巧。”

    相寻回这话时,还装出了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可邻桌几个偷瞟着胡飞儿很久的小子,立时笑成了一片。

    这几个小子,如果不是注意到相寻后腰处鼓出的枪型物,早就起哄了。

    可即便忌惮相寻腰间的枪,现在相寻自己把戏耍胡飞儿的事情给点破,他们终究憋不住笑了。

    这个黄果,之前只在深山修行,对人间男女之事懂得不多。说亲嘴,她听得懂,说接吻,她并不明白。

    所以,在胡飞儿闻言气血上涌的时候,黄果还眨巴着两眼问相寻:“你说小姐在和小笼包做什么?”

    “把小笼包换成个男人脑袋的话,你觉得你家小姐在做什么?”相寻也是循循善诱。

    只听“噗”得一下,气炸了的胡飞儿,居然把那小笼包像是气球一样,吹爆了!

    这一下,始终装得若无其事的相寻,也失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旁边几位笑得自是更放肆了。

    黄果自知失言,恶狠狠地瞪向了相寻,见相寻看的是胡飞儿,黄果只好转脸去瞪另外几个。

    胡飞儿满脸通红地擦拭着腿上的汤汁,而后捡起正粘在膝盖上的肉馅团子,对着相寻就扔了过去。

    相寻本来就一直看着胡飞儿这边,有些沾手的肉团子飞速又不快,被相寻头一偏将将躲过,却砸在了还在笑的一个小子脑门上。

    肉馅,是漂亮姑娘扔的,同桌的,还有个腰间带枪的人。中招那位,也只好讪笑着收声,不再去看相寻那桌。

    相寻笑完,缓言道:“现在应该不烫了,不用把舌头伸进去试了”

    说到这里,相寻又捂着脸笑了起来。戏耍有些敌意的人,总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胡飞儿只能埋怨黄果:“我叫你陪我出来逛逛,你非要叫他”

    “我是想着他知道哪里好玩”黄果这样辩解着,以掩饰只是想让相寻掏腰包负责花销的真正目的。

    而就在此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忽然几步到了相寻这桌坐了下来。

    相寻这桌,本是靠窗的,能坐人的,只有三面。生意忙时,每一面的长凳上,也确实可以坐两个人。

    可是,这会的生意一点也不忙,空桌多的是。但那位,偏偏就坐在了相寻坐着的这条长凳上。

    来人,小幅度地扫了一眼周围,随后小声问道:“沈少,还认得我么?”

    相寻在外时,本不是那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性格,他向来懒得回应生人的搭讪,此时就算被叫了声“沈少”,他也只是冷冷回应道:“不认得。”

    “我是卢公子的随从,我们见过的。”那人苦笑一声。

    相寻这才仔细打量了来人两眼,见确实是以前跟在卢小佳身边的那位,才收起了不死不活的口气:“卢公子的人?”

    “是。”来人轻叹道,“卢公子的现状,沈少不用我说了吧?”

    近一段时间,相寻所在的租界以外,很不太平。

    卢小佳之父卢大帅,与直系军阀之间,在上海周边展开了一场历时四十余天的大战。

    这场战争,以卢家的失利告终,卢大帅下野,算是翻不了身了。

    至于卢小佳本人,则潜逃入了公共租界何长官的宅邸。

    老大倒了,跟班自然也跟着倒了,此时的何长官宅邸,不再是重兵护卫,而是聚集了一些败将和他们的家眷。

    相寻虽不关心这些事,可他还是看报的。

    所以,被来人问及卢小佳现状时,相寻点了点头:“别人往上海租界里跑,倒也算了,毕竟直系兵不会闯进租界抓人可卢公子,怎么也敢往租界里闯?”

    卢小佳绑票黄老板的事情,可以说世人皆知。就算黄老板心胸大不计较,可落难仇人送上门来还放过的话,以后就没人怕他了。

    况且,相寻不觉得黄老板心胸有多大:“他就不怕黄麻皮找上门来?”

    “黄老板的威胁,自然想到的也是没路走了,才会往租界里跑。”说到这里,那人打个唉声,“现在,何长官宅邸已经被黄老板的暗哨给盯死了,卢公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相寻定定地看着来人一会,沉吟道:“是卢公子让你来找我的?”

    “这倒不是,我是出来给卢公子买小笼包,恰好看到沈少,才来问问沈少,有没有办法把卢公子送出去。”

    “送出去?”相寻不解道,“他现在离开租界不是一样要被人堵么?”

    “现在外面,已经安全了。卢大帅已经宣布下野,直系军也就没有抓卢公子的必要了。”

    这利害关系,相寻自是一听就懂。

    卢大帅节节败退时,卢小佳落入直系军手里会变成人质,现在家业都败了,对手再要绑人就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卢公子还被堵在何长官宅邸里?”

    “是说来也奇怪,那些人,也不进去”

    “他们不进去,才是麻烦大了。”相寻瞟了那位一眼,“如果只是想把卢公子打一顿,他们早冲进去了抓人了他们不明着下手,怕是想要卢公子的命了。”

    正如相寻所言,卢小佳就算落魄了,也是个名人。黄老板要是打他一顿,没人会说什么。可要是想杀卢小佳的话,就不好光明正大地下手了。

    不管是闯进还有旁人的何长官宅邸直接杀,还是当众抓走卢小佳后再杀,都不妥。只有趁卢小佳在外时暗杀,才是黄老板的上策。

    那人听了相寻的话,自是一怔:“怪不得现在卢公子寸步不离房间也就罢了他是连窗帘都从不拉开。”

    这话,让相寻会心一笑:“看样子,我说的,卢公子也早就想明白了。”

    那位,陪着相寻惨笑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近日卢小佳那若无其事的外表下,藏着多少恐惧。

    片刻后,他再开口时,脸色已经很是为难了:“既然黄老板是想要卢公子的命,沈少应该也爱莫能助了吧?”

    此人虽然不聪明,可阻人泄愤和阻人杀人的难度,他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相寻面无表情地迎着他的注视,过了很久,才说道:“我会想办法。”

    那人,又是一个惨笑:“我明白,明白”

    “你明白个屁”相寻被对方的样子逗笑了,“你是觉得,我这是在跟你打哈哈吧?”

    那人,没有接话。

    相寻不是他找的第一个人,只是什么“我尽力”、“我想办法”之类的话,如今看来都是放屁。

    “我跟你的关系,没什么哈哈好打的。”相寻摇摇头,再往下说时,他的两眼已经眯缝了起来,“而我答应想办法的事,一般都是想得出办法的。”

    这话一出,那人的眼睛立刻亮了:“沈少你”

    相寻微笑着冲他点点头:“你回去吧,想到办法后,我会去何长官宅邸找你们。”

    “沈少,你真的答应”那人显然还不太相信相寻真的肯出手相帮,话问一半就看到相寻点头后,他竟有些哽咽。

    起身后,那人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弯腰致谢,在看了胡飞儿一眼后,他还不忘说些讨好的话:“跟着卢公子那么多年,他身边的美人多得去了,可跟沈少的女朋友比起来,那些姑娘都差远了”

    他边说,还边冲相寻竖拇指

    相寻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卢公子身边,连这种姿色的姑娘都没有?!那真叫我过意不去了。”

    随即,相寻一指已经快把牙咬碎的胡飞儿,接着道:“你干脆把她带回去吧,我不要了。”

    胡飞儿已在爆发边缘,那人看得出来,所以他讪笑着说了声“不敢”,便真要离去了。

    那人走出几步后,相寻又叫住了他:“你见过我的事,还有我答应你的事,先不要和卢公子说。”

    那人迟疑了一下,也没再问什么,又弯腰行了个礼后,终于走了。

    随即,胡飞儿抬手就要拍桌子,相寻则眼疾手快地把手掌送过去一垫

    啪得一声脆响,胡飞儿拍桌子的手,恰恰抽击在了相寻掌心。

    相寻“呼呼”地对着掌心吹气,待痛劲过去不再龇牙咧嘴后,他把身子往前一倾,小声问胡飞儿道:“飞儿小姐,想不想在外置个像样的落脚之地?”

    胡飞儿脸上的怒意还没退,听相寻毫无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便没好气地回道:“你又在动什么坏脑筋?”

    “坏脑筋归坏脑筋动,正事归正事说。”相寻的神色,已然认真,“如今的飞儿小姐,是不是不想留在你们总教主身边了?”

    胡飞儿此次来找黄果,本就没什么正事。她就是因为胡念遥事件后,在北方仙家扎堆的地方颇受闲言,所以才四处游荡的。

    其实,相寻也有点希望这个美艳的胡飞儿留在上海。可相寻也知道,胡飞儿受到的那些非议,本就是他给招来的。

    胡飞儿要是留在相寻这边,在胡家中受到的非议只会更甚。因此,相寻才觉得“像样的落脚之地”于胡飞儿而言,是有吸引力的。

    相寻的猜想,大致没错。

    胡家门户虽都给胡总教面子,不至于明着给胡飞儿脸色看,可背地里的怪话,已经足够让胡飞儿待不下去了。

    在全国各地,胡飞儿想找个暂住的落脚地,多的是。可这骄傲的大小姐,也实在不愿过隐居人市的日子。

    胡飞儿的想法,是带着一班要好的小辈仙家,在繁华之处有个体面的产业,继续过大小姐生活。

    要实现这个愿望,就需要大把的银洋了。

    偏偏在关内,妖仙是不被允许做术道买卖的,胡飞儿没有赚钱的路子,又不愿向本家伸手,这日子过得很是迷茫。

    此时,被相寻貌似诚恳地问及打算,胡飞儿亦算是暂时放下先前被戏耍的梁子,沉声反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么?”

    “刚才我和那人的谈话,你应该都听清了。”见胡飞儿有了兴趣,相寻便笑嘻嘻地问了下去,“飞儿小姐的神通,把一个人从一些凡人的眼皮底下送出去,应该不难吧?”

    “你指的是,刚才你和那位提及的卢公子?”

    “是,这个卢公子虽然落魄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如今手里的余财,拿一部分出来帮你置办一份体面的家业,应该没什么问题。”

    胡飞儿似笑非笑地望向相寻:“原来你的想法,就是要我去乘人之危。”

    “这是在解人之危。”相寻纠正道,“你把他送出去,便是救他一命,他怎么报答你,都是应当的。”

    “诡辩救人一命,就能狮子大开口了?”

    “人命的价值,本无贵贱。可救人的回报,却是不同的。救了皇帝,要个封疆大吏都可以,救个要饭的,只能换个磕头大礼。”相寻轻笑道,“飞儿小姐清高,或会觉得大礼不轻于大吏可如今飞儿小姐缺的是什么,总不要我再提醒吧?”

    这一番话,呛住了胡飞儿。

    纵是道佛正宗,亦离不开替权贵办事而筹取修庙建寺之财,胡飞儿一介妖仙,又如何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