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张玉就把脸转向了杨璐:“现在,杨小姐是否相信我之前的话了?”
杨璐没有作声,张玉便继续开口道:“知道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感,我也不会去强求什么只是,在这次称不上愉快的相见后,你对沈少和我的看法,是不是应该有些改变?”
杨璐还是不说话,而且头埋得更低了。
可能是接连喝了几杯酒的关系,张玉的情绪逐渐高涨,尽管杨璐用沉默来应对,张玉还是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可就当张玉酒杯一放,又要开口的时候,被蔡盛辉打断了。
“张少,璐璐对你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可你对她的好感,在座的都看得出来”蔡盛辉来回扫视了张玉和杨璐几眼,然后将眼神定格在了张玉身上,“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忠告,对我表妹,要多让着点,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蔡盛辉的话,说得张玉一愣。
除了刚见面时的互相介绍以外,张玉就没再和蔡盛辉说过话,他毕竟是把蔡盛辉看成情敌的。
可蔡盛辉现在的话,就像在鼓励张玉去追求杨璐一般,弄得张玉有些迷茫。他搞不懂蔡盛辉这是自信呢,还是这对表兄妹,仅仅只是表兄妹而已。
相寻听到这话,倒是没什么迷茫。在他的眼里,蔡盛辉和杨璐,绝对不只是表兄妹的关系。
所以,蔡盛辉的话一出口,相寻就再次被此人的自信所吸引。他用一种略带敬意的表情,看向了蔡盛辉。
但蔡盛辉接下来的话,有些出乎相寻的意料:“沈少,对你,我也有个忠告。”
相寻,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被蔡盛辉忠告的,只是出于礼貌,和对蔡盛辉的一丝敬意,相寻便堆起了热忱的表情:“愿闻其详。”
蔡盛辉的样子,一下变得极其认真:“我觉得,你穿白色袜子更好看。”
相寻本来就没准备好好去听蔡盛辉所谓的忠告,所以蔡盛辉一边说,相寻就一边点头。
蔡盛辉的这个忠告很简短,他说完后相寻还在点头。
只是,在脑中再过了一遍这句话以后,相寻的脖子忽然僵住了。同时僵住的,还有脸上热忱的微笑,他口中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哈?”
相寻这声“哈”,是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蔡盛辉,却认为相寻这是对那句话的内容产生了疑问,所以他继续说道:“以后,你穿白色袜子,好不好?”
坐在蔡盛辉身边的杨璐,此时的表情开始变得很不自然。
只是,相寻根本没去注意别的,他被蔡盛辉这么一忠告,早已一头雾水:“白袜子?我穿着灰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你让我穿白袜子?”
说到这里,相寻忽然觉得自己纠结的点不对,又再次开口道:“饭吃得好好的,怎么会扯到白袜子?”
相寻在纠结的时候,蔡盛辉的头是低着的。
等相寻问完话后,抬起头的蔡盛辉眼中,闪起了异样的光辉:“因为啊,我喜欢穿白袜子的男人。”
此话一出,张玉喝到嘴里就酒,立刻喷到了杨璐脸上。
与此同时,相寻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
几分钟前,相寻还在心中暗赞蔡盛辉的自信。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这个蔡盛辉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有断袖之癖。
更让相寻接受不了的是,现在自己成了蔡盛辉的断袖新宠。
蔡盛辉刚刚提出忠告的时候,相寻脸上的微笑就僵住了。但就算他笑得僵硬,勉强还可以看作是在微笑。
可等蔡盛辉说了自己提出那条忠告的理由后,相寻的表情,终于变得极其难看,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看到相寻脸色的变化,张玉收起刚刚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对面的杨璐,已经快把蔡盛辉的白色皮鞋踩成黑色的了。
不过,蔡盛辉好像完全不在意相寻的脸色变化,他自顾自把手掌伸向了相寻。
相寻,以为蔡盛辉这是又要跟自己握手,可现在的情况,他当然不会伸手相迎了。
见相寻并不理会自己伸出的手,蔡盛辉便掌心朝上,把手放在了相寻面前的桌上,笑道:“沈少既然会些术法,帮我看看手相可好?”
相寻一边用叉子把盘子里的意面拧成一股,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顿晚餐对张玉很重要以此,来抑制自己想用酒瓶砸烂蔡盛辉脑袋的冲动。
终于,相寻的呼吸再次平稳了起来,表情也逐渐恢复了自然。
正当杨璐张玉看到相寻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相寻手里的叉子,猛地离开那盘意面,等其余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叉子已经钉在了蔡盛辉摊在桌上手掌的指缝之中!
想尖叫的时候,才发现叉子并没有伤到蔡盛辉,所以杨璐终究还是没叫出声。
就连张玉,也被相寻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而且他绝对相信,就算把叉子插在蔡盛辉的手心上,也是相寻做得出来的事情。
蔡盛辉虽然平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在这一霎那,真是吓傻了。他的嘴张得很大,摊在桌上的手正在瑟瑟发抖
而相寻,则一脸诡笑地看向桌面,也不知是在看蔡盛辉的手,还是看钉在桌上的叉子。
然后,相寻抬起头,两道凶光,随即射向了蔡盛辉。逼视到蔡盛辉移开目光后,他才扬了扬嘴角:“看手相这种事情,你是找错人了。”
接着,相寻的眼睛扫向了同桌的其他人:“我要是能掐会算,怎么可能来趟这趟浑水?!”
言罢,相寻放开了握着叉子的手,往椅背上一靠,不再说话。
这张桌子,变得鸦雀无声。
不过,沉默很快被一种意外的方式打破了:“妈妈,那个叔叔真没规矩!”
相寻他们这桌,本来旁边没人。到蔡盛辉提出忠告时候,邻桌才来了一对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夫妻。
现在,那个小女孩,正指着相寻和钉在桌子上的叉子,向她母亲告状。
相寻循声望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切换掉脸上的阴狠表情。想不到,小女孩并没被这个表情吓到,反而也学着相寻的样子,眯起眼睛咧起嘴角,和相寻对视起来。
虽然小女孩对着相寻的脸,很快被她母亲给扳回去了,但那个对视,还是把相寻逗乐了。
再回想起今天这一整场闹剧,他单手撑着额头,自顾自地傻笑了起来。
张玉,当然知道相寻并不是在开心什么。不过,看相寻现在的样子,至少不会再发作了。
所以,张玉放松了下来。放松之后,一股狂喜,在他心中升起。
张玉,自然也看出蔡盛辉是断袖之徒既然如此,蔡盛辉就当不了他的情敌。
而杨璐带这样一个人来,虽然说明当时对张玉无甚好感,却也说明杨璐的身边,已经没有关系更亲密的异性存在。
过了很长时间,蔡盛辉那只摊在桌面上的手,才停止了颤抖。这只手,本来可以直接缩回去,可他的脑子,也许被刚才那一下惊得有些短路
所以,蔡盛辉用另一只手费了很大劲,终于把钉在桌上的叉子拔出来以后,才缩回了桌上的那只手。接着,他就边拍手边叹道:“非凡,果然非凡”
这张桌子上后来发生的事情,相寻就不太关心了,因为桌上的其余三人,相寻现在一个都看不顺眼。他唯一还有印象的,就是张玉用手帕为杨璐擦拭脸上酒渍的画面。
为了打发等待晚餐结束的时间,相寻只能不停地和邻桌的小女孩眉来眼去。
相寻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有些厌烦小孩。可那个小女孩的眉眼之间,似乎有种魔力,让相寻很享受这逗趣的过程。
人对人的感觉,就是那样奇妙。不喜欢某个地方的人,不喜欢太瘦的男人,不喜欢短发的女人而这种种不喜欢,往往却在某次对视之间,忽然烟消云散。
每个人,毕竟是独立的。不管被归进哪一类,只要个性够强,就不会被共性所掩盖。
所以,很不喜欢小孩子的相寻,偏偏被那个小女孩吸引了。
其实刚开始,相寻是想用吓人的表情吓唬那个小女孩的。也许是他英俊的五官本就不吓人,亦或是那个小女孩胆子够大,反正,她完全没被相寻吓到。
并且,小女孩就像先前那样,不断地模仿着相寻的表情,和相寻飙戏,居然让相寻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
“小雨,回家了。”
到小女孩跟着父母起身离开的时候,相寻甚至有些失落。
小女孩就要出门的时候,回身用切齿轻咬着嘴唇,朝着相寻甜甜一笑。被模仿了许久的相寻,也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咬着嘴唇挤出笑脸,作为回礼。
等相寻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这张餐桌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张玉和杨璐的交谈气氛已经变得非常融洽了。
为了不打破这种气氛,在蔡盛辉再来搭讪的时候,相寻就不好翻脸了。
好在,蔡盛辉还是有格调的,见相寻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没有继续创造难堪的桥段。
张玉觉得时间太快也好,相寻觉得过于漫长也好,晚餐终于来到散场的时候。
道别之时,相寻不语,张玉不舍,杨璐低头,只有蔡盛辉在不停表达多多联络的意思。
只是,有的人,相寻是再也不想见到了。
幸好,他看得出来,杨璐下次再见张玉的时候,也不需要带着蔡盛辉了。
两兄妹刚一走远,相寻就在张玉的屁股上来了一脚。
出了口闲气后,相寻还是有点欣慰。因为,他从没见过张玉现在这种有些痴傻的幸福表情。
两人并排,没有多说什么,边时不时用肩膀撞一下对方,边往回走。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相寻这边,一切如常。
而那个暹罗降头师巴裕,他的腿脚,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挨打的那晚回到住处后,有一个令巴裕略感欣慰的发现。他发觉自己的耳钉上,有血迹。
而这个耳钉周围,却没有一点可能会流血的创口。想来,是相寻推着他脑袋撞向赌桌时,手被耳钉刺破了。
凭着这一点点血迹,巴裕想要找到相寻,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让小鬼找到血液的主人,很简单。巴裕重新抓个小鬼,也很简单。
对于断了自己财路的相寻,巴裕是恨之入骨的。现在他就算再收几个游魂,也不能马上帮自己去赌桌上赚钱。
毕竟,驭使阴魂害人是粗活,而要能帮着自己在赌桌上做细活,不仅要求阴魂本身灵性高,还要调教得好。
于是,暂时求财不得的巴裕,只剩下报复相寻这一件想做的事情了。
在报复这件事情上,巴裕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他收了十几个游魂备用。
当然,准备称得上充分的前提,是建立在金身小鬼并非是相寻亲手消灭的假设上的。
虽然巴裕把折了金身小鬼的责任,怪罪在相寻头上,但他并不认为是相寻除了小鬼。要是他知道小鬼是怎么被除掉的,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大多数降头师的专长是咒术,而巴裕的师门,更擅长的是驭鬼。
所以,巴裕的报复手段,自然还是要靠阴魂。
之前的金身小鬼,是他的师傅用十个三世未能降生的夭儿阴魂所炼化,而这种阴魂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别说十个,眼下巴裕一个都找不到。而普通的孤魂野鬼,用来害人则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巴裕是没耐心等着相寻因长期阴气侵蚀而亡的。
好在,巴裕的师门还有个绝活:吞噬阴魂。
虽然被吞噬的阴魂因为肉身的排异,不能彻底吸收,但在它消散前,可以大大提升吞噬者的力量。
巴裕,本身就会些暹罗的古拳术,如果那晚不是相寻突袭,也未必会吃亏。巴裕认为,自己不算差的身手,只要再加上吞噬阴魂后的力量提升,区区相寻,就如同一个幼童那样容易蹂躏。
而且,对于巴裕来说,活活打死相寻,这种方式才是最解恨的。
于是,巴裕等到腿伤无大碍后,先驭使了一个小鬼,凭着那点血迹追踪到了相寻。
跟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傍晚,巴裕看到相寻进了一家饭店后,他作出了在相寻回家途中予以截击的决定。
在此之前,巴裕还是要赶回住处一次。因为吞噬阴魂后,可以提升力量的时间并不久。所以,巴裕不能先把阴魂吞噬了,再去寻找下手机会。
吞噬的过程并不慢,巴裕的住处,离相寻去的饭店也不远。一个小时后,巴裕就重新等在了那家饭店门口。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相寻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那家饭店。
今天的晚宴,是张玉一个徒弟的订婚宴。这种场面,一般主人的心情总是不错的,自然地,出门后的相寻心情也不错。
饭店,离寻玉赌坊不远,相寻决定慢慢走回去,也正好散散酒劲。
一直紧盯着饭店大门的巴裕,当然看到了相寻,而跟踪一个微醺的人,实在很简单。
相寻走在前面,巴裕就在后面二三十米的地方跟着。
如果碧月在,巴裕应该早就暴露了。但碧月不在,而以相寻这会的灵敏度,是完全察觉不到有人跟踪的。
让巴裕没想到的是,他在跟着相寻的时候,自己后面也跟了一位。
跟在巴裕身后的人,穿着一件很不适合夜晚行动的白大褂。他就走在巴裕身后三五步的位置,可巴裕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相寻,终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巴裕等待的时机,算是到了。
前一刻,巴裕和相寻之间还有二三十米可吞噬过阴魂的巴裕,只用了三步,就已经贴到了相寻背后。
巴裕的动作不但快,而且轻盈,直到这时,相寻还没有发现背后有人。
不过,相寻忽然觉得头皮一麻。这种感觉,不久前刚刚重温过,相寻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可他却没有明白前世为何突然觉醒
于此同时,巴裕的双拳,已经轰向了背对着他的相寻,直取两侧的太阳穴!
相寻看着一动未动,可就在拳头就要到的时候,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像是凭空移动一样,往前移了一米多。
接着,就听到“啪”得一声。
这是巴裕没打中相寻,自己双拳相击发出的声音。
巴裕不是阴魂附体的行尸,他现在的思维和感官,都很正常,而且相对平时更加敏感。所以,双拳这一对击,尤其是因为吞噬阴魂后暴涨的力量,让他疼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相寻悠哉地转向身后,像是没有看到蹲在地上的巴裕一样,却对着巴裕身后的一棵大树缓缓说道:“几千年的交情,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故交被旁人偷袭,还真是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