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已经不可能发动攻势。
次日靖康军队抵达,东夏军队修筑的营垒已经初具雏形,只不过因为一天的耽搁,他们的“援军”已经抵达了一部分,靖康将士分明看到旗帜的增加,这一天的战事也没能激烈起来,追击到这儿,人困马乏,时日已经不早,他们就只是将红衣将军运送到,轰了几记,配合着上攻两次。
夜晚,东夏军队偷营了。
双方在下半夜就开始厮杀,天再一次大亮,东夏军队收兵,靖康军队也急需继续休整,不能按照预期再发起进攻。
他们要从白登山运送粮食,军辎……而这百余里的路线都是旷野,东夏骑兵骚扰得厉害,为此董文请示了皇帝,在这百里之家安扎连营,避免东夏军队从旷野出击,断送了靖康军队的补给。
这期间,双方很难爆发起激烈的战事。
大战的拖延让东夏赢得了时间,越来越多的“援军”出现,一开始东夏的军队三万,然后变成五万……这种增加并=dǐng=diǎn==不被放在靖康眼中,多几千上万人,并不能扭转大局,东夏不增兵,那才不正常。但是东夏的军队越来越多,在这大战难起的两三天过程中,军队赫然翻了一番。
靖康这边终于有些慌了。
他们虽然不认为东夏能汇聚出优势的兵力,但这种增加,却是让人觉得没底,究竟能增加到多少?时间有多快?
皇帝对将领们的不满溢于言表。
明明之前东夏人少,你们不能发动进攻,一会儿行军需要修整,一会儿夜袭,将士们没能休息,疲乏,一会儿粮道需要畅通,反复扎营扼守,天呐,你们拖来拖去,把东夏人的数量等多了你们不知道吗?还不打。你们难道非要等到势均力敌再动手吗?你们个个都是公平一战的君子吗?
他大发雷霆,终于使得靖康军队酝酿了一次全线出现。
红衣将军反复冒着青烟,在它的掩护下,每万人一梯队的进攻此起彼伏……人走丸一样,往上进攻。
靖康这边对东夏人的守城本领,普遍轻视,然而发起大规模进攻,他们才知道东夏的难缠。有了城防,东夏的弩机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他们不缺箭矢,无论重弩轻弩都是连发,再加上本身射手众多,弓矢一开,漫山遍野都能插满箭簇。双方攻防时,靖康还能感觉到红衣将军使用上的不便,他们似乎针对过红衣将军作过布置,红衣将军的头一旦仰那么高,根本就射不远,往跟前运送,因为崎岖不平,也不能再用骡马牵引,只能靠人力推上去,砰放一记。
即便有时候选对了地方,打准了,对面土墙也被扫出口子,但人还是攻不上去,东夏军队极为难缠,他们能用特制的兵器把缺口补上,如果説土墙还能够攀爬,用铛一类多尖多仁的东西缺口上一置,你想翻越缺口,比爬墙更困难。他们的陷坑,弹竹,总是合情合理,而又防不胜防。守这样的临时土防,他们是没有黑油的,却准备有掺粪的牛油,“呼啦”一下烧上来,闪着蓝火,冒着臭烟,人不但感觉那烟中裹着毒,而且用脚踩上去,鞋底都有可能烫着。
更要命的是,东夏的骑兵藏在土墙后面,但是却长着眼睛,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自后方绕击上来,瓢砍一番,阻止住攻势,就又绕走,到他们堡垒掩护着的后方去……为了应对,健威的骑兵们也四处出击,但是与东夏骑兵想比,既没有别人的灵活,也没有别人的犀利。
靖康军队仗着人多,从扼守粮道的军营中抽调军队,打算绕过这段土墙,把敌人圈起来,与土墙后面掩护着的大量东夏骑兵决战,但他们大片的军队绕击过去,却没有看到窝在一起的东夏马队,而补给路线上,却处处都是东夏骑兵,又放火又攻寨,补给立刻就会中断……按照他们几十万人的消耗,补给中断一旦延长到一天,就会有致命的后果,让步兵两相奔驰显然不合适,董文就又会调动健威的骑兵。借助于父祖打下的根基,他接手骑兵很是顺利,往往一声令下,部下就能果断执行,但是这不足以战胜东夏的骑兵。
天黑收兵,把补给线重新给畅通,健威已是一脸土灰,喉咙生烟,他到了董文面前,下了马説句话,干脆仰天往草上一趟,喊道:“董叔叔。这打的是什么仗,东夏军队就是一块糊鞋底上的烂牛皮。”
董文来到他身边,想説什么,还是忍住了。
与健威那种简单的观感不同,董文毕竟是大将,有一种东夏人不肯力拼,而若是全力作战,胜负难以预料。
正是这种对战力的分析,他心里埋着恐惧,虽然表面上安慰健威,心里却是沮丧,突然就下结论説:“我要去见皇帝。不能像现在这样打下去了。”
説到不能这样打下去,健威一骨碌爬起来,他站到董文的面前,带着凝重建议説:“不如我反其道偷袭渔阳,即便是拿不下渔阳,也同样用骑兵断掉他们的补给线。”
董文怔了一怔。
健威催问:“可以吗?叔父?”
叔父是比着他xiǎo婶叫的。
董文却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侄子,尤其是这个建议,深具诱惑力,这样打下去行吗?东夏军队已经翻倍了,他们建起来的工事你攻不上去,就算你攻上去,攻破了,人家的主力依然未损,大量的东夏铁骑可进可退,必须要有一定的手段打破局面,怎么打破局面?反其道而行,就像他们用骑兵来截断自家的补给线一样,到他们后方去,虚攻渔阳,实则断其粮道。
随着他们军队数量的增加,他们对补给的依赖也在增强呀。
董文现出喜色,要求説:“你来。你跟我去见皇帝,把你的想法説给他。”
他们在力图打破局面,狄阿鸟也一样。
战争的激烈程度让狄阿鸟感到意外。为了能与靖康打上仗,修筑了一道工事,其实这一道土墙正在给东夏带来不必要的伤亡,你需要固守,固守就取不了巧,取不了巧,伤亡就要大。
而他接受不了这种伤亡程度。一天下来,伤亡三千多人,这在他看来,这种伤亡足可以支撑他,强攻下一座郡城,他没有算敌我伤亡比例的习惯,尽管将士们会拿出来放到他面前,他对这个看都不看一眼,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在他看来那是自己不划算。整个晚上,他都在与众将重新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这片工事,怎么能减少伤亡,怎么才能减少将士们无畏的牺牲。
赵过和常子龙这些将领却不以为然。
几天下来,东夏已经杀伤起码两万的靖康将士。
靖康又没有东夏的救护手段,你还想怎么样?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伤亡三千多人你心疼,干啥你不心疼?
众将劝他説:“尽管大王给的期限还没到,但现在各部的行军都标注了出来,大超预期,坚持明天一天,説不定后天天一亮,我们的兵力就能过十万,若是放弃眼下固守的营寨,靖康人是追击还是缩回去,我们不清楚,假如他们继续进攻,真推进到渔阳城下,百姓老弱的死伤呢?”
激动了,赵过都拍腿力争:“减员三千多人就觉得多,不是人家説的妇人眼泪吗?靖康呢?减员两三万,对他们士气的影响已经很厉害了,再坚持上一天,我们的军队继续增加,他们的士气却减弱呢?”
狄阿鸟正要一意孤行下去,斥候接到消息,跑来-经由李益生报告説:“大王。一支骑兵趁夜东去了,看样子是想偷袭渔阳。”
狄阿鸟愣了一下,问了一下估算的人数,得知起码有两万,而且是清一色的骑兵,没好气地説:“这靖康军队终于变聪明了。三千多将士的伤亡才换他一个变聪明。与聪明人打交道才容易。”他説:“正在通过渔阳赶来的是谁的军队?”有人立刻上前,翻开记录,告诉説:“李思浑的。”狄阿鸟哑然失笑,顿时要求説:“孤的xiǎo舅子呀。”
他补充説:“这是孤的王牌之一。传令给他。迅速捕捉敌人的踪迹,给孤趁夜发起夜袭……孤不管敌人有多少人,二万、三万还是五万,要把这支军队给孤打个措手不及,天亮之后,孤希望这支军队既没法祸害渔阳,又脱离战场。”他询问:“天亮以前,能不能聚集起八万人?”
李益生简单计算,告诉説:“梁大壮的军队正在赶来,如果天亮能到,差不多就是八万上下。”
狄阿鸟説:“明天趁敌人上攻,集中兵力全力压到他的补给线上,既然他们的骑兵力量减少,看他们怎么来回奔波,顾上自己的粮道。”他又下达命令:“命令各部加快行军速度,马跑死,人累死,也要尽快抵达。孤要把这支靖康军队给挡在回白登山的原野上,只团团围上白登山。”
有人喊道:“大王。十来万人呢。难度有diǎn大。”
狄阿鸟説:“有什么难度?消耗个疲乏,把营寨让给他们,再后撤,到时候一百多里的旷野,前有阻挡背后追兵,他们要步步为营,前后作战,你们还挡不住吗?挡住一天就乏粮,挡住两天,纵兵可击败之。挡三天,我们手里军队的数量可以超过十万,围住他吃掉他都没问题。”
他又要求説:“把秦禾给孤接来。孤要和秦理打交道,就给他备个他能收买的人,给秦禾挣diǎn她哥哥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