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宛儿的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可萧靖就是冷着脸不肯答应。
这要求实在太过突发奇想。要是你家里同意那也就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就是离家出走,又跑到一个大男人的家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私奔呢。
何宛儿用力挺了挺胸,道:“那,人家就出去住客栈,不连累靖哥哥就是。”
“你身上带钱了?”萧靖无奈地道:“客栈可不是免费住的,你别指望颜值高就能赊账。”
何宛儿伸手在身上摸了一通,可怜巴巴地道:“没带……”
萧靖把手一摊:“这就是了。你还能去哪儿,难道要露宿街头?听你靖哥哥一句劝,出来玩玩就算了,天黑就回家,知道吗?”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何宛儿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来了一句:“靖哥哥,颜值高是什么意思?”
萧靖耸肩道:“颜值高,就是你生得好看。”
“真的呀?靖哥哥你不是骗我吧!”何宛儿的脸微微一红,满脸喜色地道:“以前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人家呢。”
不会吧?
宛儿的容貌就是国色天香级的,这种程度的美在任何人的眼中都应该毫无争议;再加上她又是个活泼欢快、甜美可爱的女孩子,按理应该很引人瞩目才对。除非眼瞎,否则谁会看不出来她很漂亮?
萧靖还在琢磨刚才的话,何宛儿又道:“靖哥哥夸了人家,宛儿可高兴啦。嘻嘻,那就听你的吧,酉时之前就回家!”
这还差不多。萧靖长吁了口气道:“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随便玩吧。我还要忙,先回报社去了……”
话还没完,何宛儿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萧靖吓了一跳,道:“又怎么了?”
宛儿姑娘嬉笑道:“靖哥哥,一个人好无聊的,你跟我一起玩吧!”
萧靖无语地道:“都了我要回去工作,哪有时间陪你玩?你先放开,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宛儿姑娘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见萧靖真的准备离开了,她眸波一闪,又眼巴巴地道:“靖哥哥,人家饿了。”
萧靖看了眼地上那半个烧饼,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宛儿姑娘。
何宛儿不接银子,只是幽幽地道:“一般的吃食人家吃不惯……靖哥哥,之前去报社的时候你可了,等上了报纸就要请宛儿吃饭的。可是,人家到现在还没吃到呢!”
萧靖刚想宛儿“娇生惯养”,就被后面这句话噎回去了。当初他确实过这个,可两人见面就那么区区几次,他想请也没机会;如今,人家姑娘当面提出来了,他就没了拒绝的理由。
“外面有家日新楼,饭菜还可以。”萧靖叹了口气,道:“咱们就去那里吃吧?”
“日新楼啊……”何宛儿秀眉微蹙,道:“人家吃过好几次,有些腻了。”
沉吟片刻,她忽然一拍手,道:“城西有家赏心楼,听不错,宛儿也还没去过。萧靖哥哥,咱们就去那里吧!”
城西?
萧靖倒吸了一口凉气。瑞都很大,两个人要是溜溜达达地走过去,怎么也得多半个时辰,那还叫吃中午饭么?等吃完饭再走回来,要浪费掉多少时间!
今天翘班已然非常对不起同事们。要是人都找到了还在外面晃悠一天,那简直是擅离职守!
何宛儿偷偷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萧靖,低下头道:“靖哥哥要是不方便,就算啦。客随主便,你哪里就是哪里好了。”
听到她这么话,萧靖心里一软。有美女相邀对任何正常男人来都是件大好事,更何况他确实欠了宛儿姑娘的人情?手头的工作虽急,回去加班也不是做不完,又何必让人家失望呢?
想到这里,萧靖拦下了一辆大车。预付了车费后,他便跳上了车,又招呼宛儿姑娘坐了进来。
这一路上要经过夏家的周边。万一让夏家的什么人看到自己和一个姑娘在一起,那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上车的时候,何宛儿有点不情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上次同处一车时的旖旎;不过,稍稍调整了下心情,她还是坦然坐在了萧靖对面,这一路上都是有有笑的。
“一会到了酒楼,咱们稍微低调一点。”萧靖认真地嘱咐道:“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就好,千万不要惊动掌柜,知道不?”
“为什么呀?”何宛儿奇道:“花钱吃饭而已,又不是要赖账。再,人家不是扮成男人了嘛!”
萧靖又有点无语。你的男装扮相被人家秦子芊甩了几条街好吧?
秦姑娘来就自带英气,再加上扮男人久了,她的嗓音也掩饰得十分逼真;身材高挑、做事雷厉风行、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的她实在太适合穿男装,也就是花丛高手邵宁或者萧靖这样的穿者才能识破她的装扮。
而何宛儿呢?她浑身上下都透着灵动妩媚,尤其是那一双会话的眼睛!就算换了男装,绝大多数人也能一眼看出来她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所以她穿不穿男装都没多大区别。
一个萌妹子非要化身为娇的、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又是何苦?
至于这赏心楼……
它家的掌柜在广告招商会上和萧靖有过两面之缘,也一对一的聊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让他知道镜报的社长来了,这顿饭非得免单不可,萧靖才不想在这么无意义的事情上欠下什么人情。
再,每家店都有几个大嘴巴的人。要是不低调点,只怕“镜报萧社长与美人共进午餐”这事不出三天就会传遍整个瑞都城。
这也算是当名人的苦恼吧?
萧靖简单了几句招商会的事。还没介绍到重点,何宛儿便听懂了。她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靖哥哥,人家明白啦!”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她的个性天真纯善、活泼开朗,跟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可是,她在待人接物、人情世故等方面,又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度。这样一来,别人就更难摸透她的路数。
进了酒楼,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又点了不少菜。闲聊着扫光了大半桌,萧靖忽然放下筷子,道:“宛儿姑娘,萧某有事想问。”
何宛儿稍稍一愣,继而微笑道:“靖哥哥是不是又要问宛儿的住处?”
萧靖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对,也不对。现在我觉得,比起知道你住在哪里,‘你是什么人’这个话题才更让我感兴趣。”
何宛儿有些黯然。萧靖知道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可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怎么也算朋友,在事业上也有互补之处。
现在这种找连人都没地方找的状况实在是太无力,如果一直这样,将来什么合作都无从谈起。以前还好,今后如果还不搞清宛儿姑娘的身份,对她的背景两眼一抹黑,那指不定要捅出什么天大的娄子。作为报社的社长,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世界上的职业有很多种。有些看上去很美,有些则被人诟病。”萧靖缓缓地道:“在我的家乡,真正的舞者是非常受人尊敬的,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们喜欢跳舞而轻贱或菲薄。她们所做的固然是在‘娱人’,但人们闻乐而起舞,何错之有?自从有舞蹈的那天起,不就是由人来跳舞么?难道,舞蹈不是由人们创造的么?”
何宛儿猛地抬起了头。萧靖又道:“女孩子能学舞的地方有很多。青楼也好,教坊也罢,许多人学这门技艺是为了生存,她们都背负着凄凉的身世,指望着靠一技之长来讨口饭吃;可你不一样,看得出来,你真心喜欢跳舞。你一定会为了这个技艺而自豪,对吧?
我有种直觉,宛儿你不是青楼出身的,你的舞艺也不像家传。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其实,你所在的地方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是个腌臜污秽的所在。恰恰相反,这个时代最有歌舞才华的女孩子都集中在了那里。我只想:能认识你,我真的非常骄傲!”
在大瑞朝的这个时代,教坊还是相当于歌舞团的存在,主要掌管雅乐与俗乐;虽然因为工作性质,教坊中人难免和官宦阶层乃至皇室产生一些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佚闻艳史,却也没有沦落到似封建社会后期的教坊那样不堪的地步。
萧靖也只是猜测,不过这猜测应该**不离十。至于何宛儿属于教坊的哪一个部分,他就不知道了。
何宛儿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收起了笑意的她无比认真地道:“靖哥哥,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面带笑容的萧靖微微颔首。
何宛儿咬着唇,很是挣扎地望着萧靖。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她忽然如释重负地道:“嗯,人家是住在教坊里。不过,宛儿还不是教坊的人哦!靖哥哥,你可别来找人家,要不然还没进门,就被打出去了!”
住在教坊却不是教坊的人?这是什么鬼?
萧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他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笑道:“我宛儿,你给报社当个兼职记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