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云庄”,或许它应该叫作“李园”,昔年的“李园”。
但,无论是哪个主人,无论是哪个名字,这个庄园仍旧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地方。往日门前无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到访者不是达官显贵便是江湖上有声名显赫的高手侠客。
只是如今这里却显得有些寂静冷清,非但瞧不见车马,也难见人走动。而它的冷清源于这里面锁着一个人——“梅花盗”。
任谁也想不到,抓来抓去,这“兵器谱”上排第三的李寻欢居然是坏事做尽的“梅花盗”。
经此一役,为了防止李寻欢逃脱里面可是高手成群,说成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大门还是依旧像往常一样敞开着,如同一只张开口子的大网。
可莫说是龙潭虎穴,便是刀山火海,对于一些人来说,也有不得不入的理由。
这不,一大清早,天还只是微亮,地上铺满了一层银白,一脚踩下,积雪怕是能淹过脚背,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有两个人影偷摸滑进去了,脚底下裹着厚厚的棉絮,发出的声响几乎如蚊蝇不计。
又半盏茶,才见一书生姗姗来迟的从长街上慢悠悠的拐到“兴云庄”门口的宽巷里。
“烧饼,又香又好吃的烧饼!”
长街上已有小贩开始为了一日生机冻得像只猴子般缩手缩脚的吆喝着,那紧了又紧,裹了又裹的破袄始终不能阻隔着无孔不入的寒气,只把三十来岁的汉子冻得脸颊通红,不停哈气。
望着那大门两侧“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对联,书生默默地看了眼,随后只是静静地站着。
如今夜昼交替,天色不明,加之难免的困乏和冰冷的天气,想来已没有比此刻更合适去摸清李寻欢被关押的地方了。
没一会的功夫。
“走水了!”
随着里面仆人的一声高喊,就见兴云庄东南角立时腾起一股浓烟,并非什么**,只是些湿柴,但也够了。起到的效果瞬间就似往一锅热油里舀了一瓢子水,那是鸡飞狗跳。
庄里,阿飞整个人爬在厚厚的雪里一动不动,那火是他点的,但却是孟秋水教的。果然,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见龙啸云满脸阴沉的从主房出来急步走向院子的另一端。
记忆中似乎之前曾看见那边有个小院。
他双眼一凝,呼吸沉寂的更低了,便是雪水涌入口鼻他也纹丝不动就像真的变成了一块花岗岩。
只等火被扑灭了,那些仆人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可刚骂了几声,却见另一头又开始冒烟了。
“他娘的,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毛贼。”
见那些人走远,阿飞瞬间朝小院冲去。
……
听着外面吵嚷的声音,李寻欢睁开了了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有些黯淡,也有些黯然。
他已经懒得想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了,他只希望阿飞莫要一时冲动来救他,因为他发现阿飞的剑虽快,可武功却有许多的弱点,经验,手法,还有人心险恶。如今庄里强敌满布,他若不能一剑得手,也许就永远无法得手,他还缺时间成长。
但他又有些渴望,渴望这个初相识便喊他大哥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因为他孤独了半生,也许这可能是他们最后见面的机会,他不想到死还是孤零零的一人。
矛盾着,折磨着。
“唉,我忘了还欠那人的酒。”李寻喃喃自语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个不爱说话的书生。
“咳咳!”地上很阴冷潮湿,一阵阵寒气如跗骨之蛆般不断涌入,李寻欢又不停地咳嗽起来,他想到了很多。“也不知道传甲怎么样了。”
想到最后,他只希望能有杯酒喝。
可是,此刻连喝杯酒竟都已变成不可企求的奢望,若是换了别人,只怕难免要忍不住痛哭一场。
但李寻欢却笑了,他觉得世事的变化的确很有趣。
这地方本是属于他的,所有一切本都属于他的,而现在他却被人当做贼,被人像条狗似的锁在柴房里,这种事有谁能想得到。
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
李寻欢费力的抬了抬头,
难道赵正义连一刻都等不得,现在就想要他的命?
只是,看着那个浑身是雪的少年,李寻欢怔了怔,眼中忽的渗出来一层雾气。阿飞看着柴房中蜷缩的人双眼同样有些泛红,然后沉默着将他背在身后。
“你不该来的!”李寻欢看着这倔强的孩子眼中满是自责愧疚。
只不过另一头则是传来了“别让他跑了”的呼喊,就见阿飞哑着嗓子沉声道:“不止我一个。”
李寻欢闻言神色一紧,但似又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开口,任由阿飞背着他急步往外冲去。
这一冲,是直冲到前院才与另一边急奔而来很是狼狈的铁传甲相遇。
“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只见前院的几间主房里,忽然涌出来十几人,挡住三人去路,俱都急装劲服,手持弩匣,对准了他们三个,这种诸葛弩在近距离内威力之强,无可比拟。
当先一背负双手,面带笑容富家翁般的中年汉子哈哈笑道:“小子当真比狐狸还要精明,可惜你们能藏,这“梅花盗”却藏不了。”
阿飞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才放任我们救他,好把我引出来。”
这富家翁看着和气,名头却着实不弱,乃是洛阳城内号称“一条棍棒压天下,三颗铁胆镇乾坤”的田七爷。
至于他旁边的那位黑脸汉子,则是“铁面无私”赵正义。
只听“呼”的一声,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条四尺二寸长的金丝夹翅软棍登时被擒在手中。
他微笑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阿飞却忽然冷冷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讥讽,他目光在田七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落下的瞬间便看向了不远处堵住大门的十几名弓弩手。
田七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妙,他并没有转头去看,而是扬手就要去擒住那三人。
但,本是剑拔弩张的院中忽然响起一道急促诡异的啸声,这声音尖锐无比,只让人觉得汗毛直竖。
“嗤!”
像是一种无言的警告。
田七与赵正义连同那少林心眉大师等人齐齐下意识转头,闻声看去,但见他们的双眼先是目生疑惑,可继而瞬间骤缩,是满目骇然。
只见那那十四名弓弩手已一动不动的站着,眼中神色黯淡无光,只不过约莫半息的功夫,十四人脖颈皆是瞬间浮现出一道横向如一的血痕,继而血雾是喷洒而出。
剑气。
一道清冷声音同时响起。
“到这里也就够了!”
等那些弓弩手倒下,所有人才发现那敞开的大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人,一书生。
阿飞和铁传甲见状赶忙护持着李寻欢往孟秋水那边走去,殊不料一旁的赵正义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杆长枪,厉喝道:“先擒下他们。”
说完就欲出手。
可那之前诡异的声音再起,几人眼角一跳,只见一道青虹乍现,地面上便多了一道可怕的浅沟,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是一道细长如丝的剑痕。
李寻欢记忆中从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书生,此时嘴里像是嚼着金铁,一字一字冷漠道:“今天就算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五大帮主,全都到了这里,也只有靠边站着的份,若是敢跃过这条线,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