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西昏死过去,脸色十分苍白。
“……”
李阎把她抱到床上,有点心疼地看了一眼手心的赦魂水,他花了一天时间,炼了几十吨海水,才炼出这一小滴。
赦魂水从李阎的指尖滴落,从多萝西的嘴唇渗入,没一会儿,多萝西的脸色就明显红润起来。
李阎顺势起身,把椅子扯到床边,和多萝西保持了一个相对不太尴尬的距离。
多萝西果然缓缓苏醒过来,她转头看向床边的李阎,睫毛垂落下来:“失败了么?”
“如果太激烈的话,我没法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李阎耸了耸肩膀。
“你不用安慰我,它还在我身体里,我能感觉得到。我找了这么多术士和驱魔人,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从这点看,你已经很有本事了。”
“你在圣弗朗西斯科,还有两幕的演出,对吧?”
李阎开口问。
多萝西坐起身来:“是这样的。”
“那我就到《巨人湖》里,再和它较量吧。”
夜幕降临,圣弗朗西斯科繁华依旧。市区中屹立的爱神高塔不时亮起蒸汽灯。
“常,今天工作结束了。一起去喝点东西么?”
罗伯特今天三十岁,还很年轻,他有三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刚刚满月,家庭美满。
“不了,罗伯特,我再待一会儿。”
常煜抬起头,他的视线不断往上,眼前屹立的,正是恩菲尔德的最新款试验性单兵:“巨人伊米尔”。
这是个黑白色条纹,正面有v字裂缝的铁盒子,十几条输油汽管道嵌入盒子内部,履带式底盘,后面有两个旋涡状的喷射器。
罗伯特走过来,拍了拍常煜的肩膀,笑道:“它很棒吧?我敢说再过五十年,也不会有比这更先进的蒸汽单兵。”
“从参数上看,的确堪称完美。但如果启动不了,那就是一堆废铁。”
常煜抽出一张图纸来,用红笔在上头花了一个重重的圈。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有你加入,我的信心大多了。”罗伯特走近常煜,压低声音:“你早就该进装备试验部,你是个天才。”
“谢谢。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常煜一转头:“小珍妮正在家等你给她讲睡前故事,早点回去吧。”
“真的不想和我去喝点东西么?”罗伯特促狭的笑道:“你可还是个单身汉。”
“我不是。”
“对对,你有齿轮,发条,气阀门,和活塞……”
罗伯特说完顿了一会儿,语气忽然低沉起来:“其实我一直……”
“罗伯特,既然你不打算走,就看看这个。”
常煜把一摞新画的图纸整理好,坐到罗伯特身边,拿笔筒点着上面的结构:“看看这个。”
“上帝啊,你饶了我吧。这是你在一天之内,给我看的第五个改良方案了。”
嘴里虽然这么抱怨,罗伯特还是接了过来,大概几分钟,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有希望么?”
“值得试试。”
常煜一下子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叫他们回来?”
“嘿~嘿~”罗伯特按住了常煜:“你疯了么?现在是晚上九点钟。你要我帮你把人全都找回来,陪你工作?你猜猜同事们会怎么看你?”
“……那好吧,明天再说。”
“这就对了,都铎街有家酒馆,那儿的女孩非常热情。”
常煜把图纸包好收进抽屉。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没等罗伯特说完,他就打断了罗伯特的话:“对不起,罗伯特,我还有事,那个酒馆,我们下次再去吧。”
说完,没等罗伯特反应过来,常煜已经一把推开门离开了。
街上刮起了大风,常煜沿着铁轨步行出城。他背对爱神高塔,急促的汽笛声传来,拉着钢铁原件的火车头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娼馆的生意比以前更加火爆,廉价啤酒和着刺鼻的香味好似虫子一样钻人鼻孔,叫人忍不住打喷嚏。
淅淅沥沥的水声后,燕子迈出木桶,**的脚丫站定。
她抽出紫色的浴袍披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披萨开,洁白的肩胛骨上沾满水珠。
常煜躺在木床上,出浴的燕子裹了一件浴袍,坐在床边,纤细的十指轻轻按压着常煜的太阳穴。
好一会儿,燕子慢慢低下头,两人的鼻子彼此摩擦在一起,好一会才分开。
“燕子,你知道么?我就要去伦敦了。去讲解机器,那些洋人,洋人里最聪明的那些人,他们就坐在台下,乖乖听我讲话。”
“洋人又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坑你,还不如换成钱实在。”
常煜听了睁开眼,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一样?如果我能参加博览会,我就可以向所有的洋人证明,中国人的勤劳和智慧,我们绝非野蛮不开化的民族,不应该受到歧视。”
燕子听了笑得花枝乱颤:“常,原来你是因为牛羊野蛮不开化,才吃他们的肉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杆黑色的烟枪,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浮现起不正常的红晕。
常煜一把抓住燕子的手腕,把烟枪夺过来扔到一旁,板着脸说:“我早告诉过你,这是害人的东西。”
燕子没说话,目光流转间,突然张开嘴,一口浓郁的烟雾统统吐在了常煜的脸上。
大烟的烟雾直冲常煜的鼻腔,刺激得他不住咳嗽。
“咳咳,你!”
“哈哈哈~这东西可好着呢。”
燕子的笑声像清脆的铃铛,一双白嫩的小手在常煜的胸口上下摸索。
“别闹,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常煜一把把女孩揽入怀里,低下头盯着燕子的眼睛。
燕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男人的胳膊上,她眯起眼睛,抬起巴掌婆娑着常煜发青的下巴:“说点别的吧,你知道么?那次以后,妈妈再没让我接过客人,我听他们说,你的朋友是合盛的人。”
“我的确受了查和李不少的照顾。我会报答他们的。”
燕子水汪汪的眸子忽然低沉下来:“常,你会为我赎身么?”
常煜斩钉截铁:“当然。”
“然后带我回去?”
常煜一愣,结结巴巴地问:“你为,为什么非要回去,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这来。你在中国城到处去看看,谁会愿意回去?你问问店里的人,有谁愿意回去么?”
燕子直勾勾地盯着常煜:“他们是婊子,我不是。”
“……”
歪躺的烟枪火光明灭不定。
燕子的眼色越发迷离,呼吸也急促起来,她闭上眼,貌似有些神智不轻,她扯着常煜的衣服:“常煜,我想回家,我想看鸢都的烟火表演。”
常煜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低声宽慰:“这里也有烟火表演。圣弗朗西斯科的广场上每周日都会有。”
燕子没在说话,貌似沉沉地睡去。
良久,烟袋锅子本就不多的黑疙瘩被燃烧干净,蓦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