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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平伯起个大早,天只蒙蒙亮,他便一骨碌起了床,随便含了口水,便走出家门。
这是一座占地甚广的县城,街道冷冷清清的,走老远一段路都见不到个人影。
举首看去,一座座房屋显得低矮而破旧,街道坑坑洼洼的,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今天有雾,雾气缭绕,距离稍远些,便看不清楚。大片的雾气,晦暗而沉闷,总让人怀疑雾团里头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可怖的怪物。一不留神,便会扑出来。
白平伯不怕,他是个很执拗的人,活了大半辈子,曾无数次走过这条街道。别说浓雾遮蔽视线,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到目的地。
他的目的地是县衙。
今天,白平伯是来击鼓鸣冤的——他的儿子白甲,已经失踪三个月了。
两老口子到处寻觅都找不到,有人说,白甲已经遇害,尸骨无存。
但白平伯不信,自家儿子读书聪颖,十七岁便考了秀才。为了准备考举子试,已经苦读三年,今年便要报考。其一介文弱读书人,从没有跟人红过脸,吵过架的,谁会害他?
唯一的儿子失踪了,老两口便丢了魂。白平伯发誓,一定要找回儿子。他要报官,请县令大老爷派遣衙役捕快,帮忙找人。
衙门是个很庄严的地方,有着一种让人畏惧的气息。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进来。哪怕有事,也不愿到衙门解决。仿佛进了衙门一趟,便会被扒掉一层皮般。
白平伯也害怕进衙门,但现在,他已经没了办法。为了儿子,必须报官。
约莫走了两刻钟,县衙到了。
望见蹲在台阶下的两尊石兽,白平伯目光闪缩起来,脚步迟疑着,不敢走过去。
他总觉得,那两尊石兽似乎是活的,只要自己走过去,它们便会扑出来,择人而噬。
徘徊好一阵,白平伯一咬牙,终是下了决心,迈步走过去,走上台阶。
望见悬挂在柱子的那面大鼓,他豁出去了,拿起那根鼓槌,大力一敲。
咚!
响亮的鼓声传开来。
一敲之下,白平伯勇气徒生,不断挥槌。
咚咚咚!
鼓声如雨点般响开。
过了一阵,咿呀一响,县衙大门徐徐打开,有人喝道:“是谁大清早击鼓,惊扰衙门?”
白平伯放下鼓槌,叫道:“草民有冤,要求见青天大老爷。”
那名皂衣衙役打量他一眼,冷哼一声:“既然有冤,便进来吧,等大老爷升堂。”
随着这衙役,白平伯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进去。他不敢抬头,头垂得几乎与双足平行,一颗心砰砰跳着,跳的很快。
“威武!”
过了一阵,有宏大的声音叫起来。
白平伯吓一跳,身不由己地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桀桀桀!”
突兀间,有狂妄放肆的怪笑声响起。
白平伯吃一惊,依然不敢抬头,只偷眼瞥向侧边。
这一看之下,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但见侧旁之上,站着的哪里是衙役?而是一条条恶狼,一双双碧油油的眼睛,正不断打量过来,仿佛在审视着鲜美可口的肉食。
白平伯惊骇不已,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这一仰头,就看见前头公案上方,挂着一副“明镜高悬”的漂亮牌匾。但牌匾之下端坐的,不是什么大人,而是一头斑斓猛虎。
此虎如人般,盘踞而坐,那案桌上,摆放的不是笔墨文书,而是一具尸身,血淋淋的,开膛破肚。
斑斓猛虎正在大快朵颐,双目一瞪,望向白平伯:“就是你要击鼓鸣冤的?”
白平伯亡魂皆冒,失声骇叫:“救命!”
“救命!”
他猛地挣扎,扑通一下,摔到地上,撞到了额头,赤赤生疼,顿时清醒过来,睁眼看去,并不在衙门,而是在自家简陋的房中。
原来是南柯一梦。
“平伯,你怎么啦?”
年过半百的婆娘急忙来扶他。
白平伯心有余悸,惊恐地道:“我做了个噩梦,梦到去衙门求见大老爷,却发现衙门之内,站着的,卧着的,不是恶狼,便是猛虎,它们正在吃人,我很害怕,呜呜呜!”
婆娘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平伯,你是不是疯了,这般的言语也敢说出来。”
白平伯道:“我就是想去央求大人,派遣衙役捕快,帮忙寻找甲儿。我可怜的甲儿,你在哪里了?”
提及无端失踪的儿子,婆娘也忍不住了,抱着老汉,两人失声痛哭起来。
……
马车辚辚,扬起尘土,碾碎了萧杀的秋意。
自从当日离开潘州,一路南下,只拣官道大路走,日行夜宿,旅途寂寥,已走了一个多月。
酷热的夏天已经过去,进入了秋季,气候渐渐转凉。
出发之后,陈唐倒不是很赶,反正文书上规定,是十日内要出行。但对于抵达南服县的期限,并未限制得很紧。毕竟路途迢迢,朝廷也考虑到其中的各种问题,给予一定的照顾和体谅。
一般人出仕赴任,基本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发,能早一天当官,谁不愿意?
但陈唐却并不迫切,路经之地,如有名胜美景,必然要停驻下来,玩个两三天,然后再走。
这般状况,就像是个自驾游的,而不是去当官的。
行程漫长,叫人烦闷。在马车上,不是坐便是睡,两三个月下来,如果在途中不寻点消遣,简直会让人疯掉。
行卧坐立,都是生活,让生活过得丰富多姿点,何乐而不为?如果赶得太急,一路绷着,就算陈唐安然无事,但苏菱以及下人们,可能都会禁受不住,会生病。
那样的话,更是麻烦。
一路吃喝游玩,过得开心些,不是坏事,还能见识风土人情,增长眼界。
当进入江南地域后,所见所闻,便渐渐多出几分骄奢妩媚的气息来。期间还发生过几桩趣事。便是游玩之际,碰到些大家闺秀,她们看见陈唐,竟忍不住暗送秋波,还让丫鬟送来手帕香包之类,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苏菱见着,内心泛起酸意;而长随们则是兴高采烈,替自家公子感到开心。
这一日,一行人抵达江州管辖下的一个名叫“义山县”的地方——穿过江州,便是宁州了。
入城之后,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凉风吹拂,街道上行人少见,一片冷清萧索的迹象。
“公子,不好了!我刚才去打探问路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此地闹鬼!”
长随阿宝急跑回来,禀告道。
听到“闹鬼”二字,苏菱和丫鬟阿花都不禁吓一跳。
陈唐眉头一皱:“你乱说什么?城中怎么会闹鬼。”
阿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去问哪里有客栈嘛,进街边的店铺,问那老板。老板见我嘴甜,又见我们是外乡人,他便好心提醒,说闹鬼,要我们注意小心。住一晚后,赶紧离开。”
陈唐抬头,顾盼四周,见天色阴沉,晦暗难明。乍看之下,倒真有些森森然的氛围。
那边长随阿来不禁双肩一缩,嘴里说道:“怪不得入城之后,感觉冷飕飕的,很不对劲。公子,要不我们赶紧出城,换个地方落脚?”
陈唐听着,好气又好笑,这典型便是心理作用,喝道:“时辰已不早,能到哪里去?难道你想在荒郊野外过夜?”
阿来闻言,讪讪然,不敢吭声了。
陈唐一摆手:“先去客栈住下再说。”
闹鬼?心里怡然不惧,话说剑匣早已嗷嗷待哺,饥渴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