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笑道:“这夫妻俩过日子谁说的准呢,媒人可不好当,一不小心就要落埋怨,我也懒得去忙活,还是看我的乖孙子要紧。”林宛如想起两个儿子活泼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琐玉却匆匆走了进来:“水柔姑娘叫人来传信,说容仪郡主和她夫君打起来了,请少奶奶去劝架。”
林宛如腾地站了起来,沈氏忙道:“你快去瞧瞧,新婚的小夫妻定是拌嘴了,你去帮着劝劝。”
林宛如应了,也来不及另换衣裳,坐着车去了柳萱出嫁后住的地方。
原先两位郡主出嫁,皇上要格外恩赏另辟郡主府的,可两位长公主却推辞了,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可林家并不是大富之家,长公主也不舍得闺女出嫁,就另外置办了一所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叫小夫妻俩搬了进去。
这还是林宛如头一回来呢,却没心思看四处的景致和摆设,跟着丫头到了正堂,正堂里一片狼藉,一地的碎瓷片,砸烂的摆设,只有两个小丫头在打扫,东次间却传来柳萱的哭声。
林宛如掀帘子进去一看,石爱珠和水柔都在,默默看着趴在炕上哭的柳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柳萱性子刚硬,可从来没这么失声痛哭过。
见林宛如来了,石爱珠忙道:“你快劝劝表姐,她要闹着和离呢。”
林宛如道:“两人拌嘴总得有个缘故,好好地怎么说起和离的话来了。”
水柔无奈道:“林若江说为人子女应克尽孝道,要把父母接到京城来,萱儿也答应了,可今天接到家信,说不光父母,连他的哥哥嫂子侄儿也要过来,萱儿便说孝敬父母也就罢了,难道连他们也要孝敬?林若江便说都是一家人。不能分这么清,萱儿便说即便他哥哥嫂子来了也休想她给好脸看,林若江便生气了,两个人吵嘴也没什么,偏生萱儿拿茶盅把林若江的头砸破了。还把他脸上抓伤了两道。林若江气的拂袖而去……”
林宛如有些无奈,道:“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哪,把他砸成那样。萱儿你脸上也有光么?”
柳萱哭的抽抽噎噎的,只是要和离,石爱珠蹙眉道:“还没敢告诉姨母呢,这可怎么办。”
几个人都劝柳萱,柳萱却毫不松口,一直僵持到了中午,林若江才过来,说是给柳萱道歉。
林宛如无奈,只得和石爱珠几个避了出去。到偏厅喝茶,也不知两个人是怎么说的,最后是个丫头出来,说不方便招呼客人,请她们先回去,好在三个人也不在乎她的失礼。问了没事了才各自回去。
林宛如被柳萱哭的头都疼了,歪在马车里歇着,柳萱性子太骄横了,素日里还不觉得,如今成了亲。是要事事顺意,不顺意就要发脾气,林若江这样的好脾气也不能忍受便可见一斑了。
也不知道柳萱是在气什么,是一开始对婚事就不满意,还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要是说柳萱蛮不讲理没事找事,林宛如肯定不信的。
柳萱的事情还没解决,沈姨娘却上门来了,要林宛如和陈瑞文跟着她去贾家给林黛玉撑腰:“还是我叫人去送东西才知道,大姑奶奶的婆婆说大姑奶奶没有儿子,要断了两个通房的避子汤,难道是想要个丫头来生长子?这也就罢了,昨儿又听说那个叫袭人的有人身孕,今儿摆酒抬成姨娘,这才断了汤药多长时间,怎么就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我可不信,这是欺负咱们家姑奶奶呢,姑奶奶好性,我可不依,照这么下去,姑奶奶哪还有立足之地呢。”
林宛如一直以来替黛玉担心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那个袭人居然还有了身孕,可见不是省油的灯,林宛如当即叫上陈瑞文,跟着沈姨娘去了贾府。
说是抬成姨娘热闹热闹,可到底没张扬,不过是在怡红院摆了两桌酒,请素日要好的过来喝杯酒罢了,贾母更是没有出席,她也正气这事呢,一听沈姨娘带着女儿女婿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忙叫人请了进来。
沈姨娘倒也没有摔盘子砸碗的闹,客客气气道:“听说姑爷抬了姨娘,我这不带了我们家二姑奶奶和姑爷来瞧瞧,新姨娘在哪儿呢?听说还有了身孕?”贾母陪着笑,却没说什么。
沈姨娘哼了一声,道:“主母没有身孕之前居然让通房有了孩子,我竟不知道贾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我记得把两个丫头抬成通房的时候老太太就发了话,说我们大姑奶奶没有身孕就一直给两个通房丫头服避子汤,怎么一眨眼都怀上了,我倒要问问,这避子汤究竟给谁用了?如今竟还大张旗鼓的办酒席抬姨娘,贾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么?大姑奶奶是我们家的嫡长女,受这样的委屈,老爷太太在天上也要替鸣不平!”
贾母一听提起过世的女儿女婿,眼圈也忍不住红了,沈姨娘到底心软,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可想想林黛玉,又气的慌。
林宛如见状笑道:“老太太别生气,姨娘也是替姐姐委屈,姐姐自幼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身子一向不好老太太是知道的,如今没有子嗣,大概就是体弱的缘故,原也不是什么大错,姐姐姐夫也年轻,只要好好地养身子,多少孩子要不得,如今竟让一个通房抢了先,有了身孕,又抬了姨娘,这叫姐姐怎么抬得起头来?知道的说那通房狡诈,私自停了避子汤,想生子争宠,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夫宠妾灭妻呢,姐夫的前程还远大着呢,若是被这样的传言所累,将来还怎么平步青云呢?姨娘又是生气又是担忧,老太太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被这么一提,倒是猛然醒悟,是了,虽是为了子嗣,可有心人说成宠妾灭妻也是无可争辩的,一旦名声坏了,宝玉的前途可就毁了。
可事已成定局,怡红院那边连酒席都摆上了,贾母深深地后悔,自己怎么就被王夫人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呢。
沈姨娘道:“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不成?只盼着将来嫡庶分明,别坏了规矩才成。”
贾母竟是一个字也不能说,沈姨娘和林宛如又去看林黛玉,怡红院摆着酒席正热闹呢,沈姨娘站在院门口不愿进去,道:“见了就生气,宛如去把你姐姐叫过来,我和她说两句话就走。”
林宛如应了,怡红院里摆了三桌酒席,丫头们穿红着绿的正吃酒划拳,热闹极了,见林宛如进来,先是一愣,继而纷纷上前行礼,酒席就空了一半,林宛如笑道:“听说袭人有了身孕,怎么不见她人?我还要赏她呢。”
晴雯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见是林宛如,忙跑到跟前道:“少奶奶不知道,花姨娘身子不适,正在屋里歇着呢。”
林宛如笑道:“那也就罢了,姐姐姐夫呢?”
晴雯道:“二奶奶去栊翠庵找妙玉说话,二爷也跟了去。”
林宛如微微点头,道:“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就说姨娘来了,要见姐姐。”
晴雯应了,忙去传话,林宛如对剩余的人笑道:“你们照旧热闹着,别坏了兴致。”
沈姨娘和林宛如在怡红院旁边的小敞厅等候,哪知没等来林黛玉,却等来了雪雁,她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模样,脸上却带着笑:“姨娘,二姑娘,大喜事,我们奶奶被查出有孕了。”
沈姨娘和林宛如俱是吃惊,赶忙跟着去看望林黛玉,林黛玉已经被送到了贾母那儿,正坐在贾母身边,贾母高兴地什么似的。
王夫人却有几分不自在,今儿摆酒是庆祝袭人有孕,升为姨娘,结果黛玉却偏偏在这一天被查出有孕,简直是在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林黛玉神情微赧,对沈姨娘道:“是我不好,要姨娘为我操心。”
沈姨娘忙道:“哎呦,你只要好好地就成了。”又对贾宝玉道:“女人十月怀胎最是辛苦,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再受委屈。”
贾宝玉连连称是,含笑望着林黛玉舍不得移开眼睛。
陈瑞文被贾琏招呼到书房喝茶,听了这件事也是又意外又高兴,说了两句恭喜的话,贾琏笑道:“要说子嗣上的事谁能有陈公子有福气呢?成亲一年就有了两个儿子,哪像我,七八年了还没有儿子呢。”
陈瑞文也听林宛如说起过凤姐的事,道:“子嗣乃是上天的福气,强求不得,二爷也且放宽了心,福气都在后头呢。”贾琏笑道:“借您吉言了。”
在贾家待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在沈氏那儿见到诚哥儿和誉哥儿,两个人正坐在榻上滚两个金质镂空花纹的香球玩,见了林宛如,誉哥儿就先哭了起来,林宛如有些内疚,抱过来哄了好一会。
回陶然居的路上,誉哥儿紧紧抱着林宛如不撒手,诚哥儿则被陈瑞文顶在肩头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陈瑞文看着小儿子,叹了口气:“誉哥儿太娇气了,你看诚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