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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雨前夕(一)

    至了晚间,林黛玉才醒,见林宛如过来了,虚弱的笑笑:“宛如来了。”

    林宛如担忧的看着她,问她怎么样了,贾宝玉则坐在旁边端着药试温热,一勺一勺的喂给她,林宛如见他细心,自然是放心的,见天色已晚,也就告辞了,说明天再来。

    回到陈府,林宛如不免又把这件事告诉沈氏,沈氏也是唏嘘:“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林宛如道:“只盼着贾家能想通,早些把迎春姐姐接回来,即便是和离,再找个忠厚老实的也不是难事,何苦把一辈子葬送在那里。”

    沈氏道:“贾家求着保家的地方多着呢,怎么舍得这门亲?”

    林宛如也是为迎春哀叹,回去包了一包药材命谢娘给林黛玉送去,想到凤姐也被抓伤了手,又拿了一盒药膏一并送过去。

    凤姐却遣了平儿来道谢,林宛如看着外头天色已晚,可平儿还是过来了,不由得有些诧异,留了平儿吃饭,今儿正好陈瑞文没回来,林宛如便叫人抬着小桌子进来放在炕边,让绿霓和笼烟作陪。

    平儿心地善良,对待下人也宽和,笼烟几个都十分喜欢,待热热热闹吃了饭,平儿这才说:“少奶奶给我们奶奶送了药膏去,奶奶正愁没个借口打发我过来,就借着道谢的由头打发我来问少奶奶一句话。”

    林宛如一猜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儿此番来,定有目的。

    她遣退了丫头,只留了平儿说话,平儿便把贾琏和保家做生意的事情说了:“……二爷一听是一本万利,就想凑上去分一杯羹,保家虽没反对,可也不是特别高兴,二奶奶说,咱们即便是缺钱,也不能热脸贴人家的冷板凳,白白受辱,二爷却不听,整日的和保家大爷喝酒,已经投了五千两银子进去,说不过两个月就能赚上两万两,二奶奶这才起了疑心,就是放印子钱来钱也没这么快,这才打发我来问问少奶奶,可曾知道那是什么生意。”

    林宛如忖度着陈瑞文的意思,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二皇子,二皇子又告诉了皇上,所以不管怎么样,这门生意最终都要血本无归。

    可她又不能照实说,怕贾家走露了风声,便含糊道:“石家的少爷也想赚这个钱,还拉了瑞文入伙,瑞文对这做生意不耐烦,这才没答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不过既然凤姐姐疑惑,问琏二爷便是,难道琏二爷还掖着藏着不说么?”

    平儿叹气,悄声道:“我虽是贾家的人,可如今说句诛心的话,府里是一年不如一年,入不敷出,宫里娘娘如今遭了事,上下要打点,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老太太连以前娘娘赏的东西都挑了不打眼的当出去了,宝二奶奶进门,虽带了大笔的嫁妆,可老太太吩咐了不许动,太太就是想讨些来也不能够,家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份例裁了又裁,都是怨声载道的,二奶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此番二爷赚了银子还好,若是亏了本,还把人搭进去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贾府诸人骄奢,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整日除了吃喝嫖赌别无二事,东西两府虽说有两个爵位,有差事的人却少,都指着宫里娘娘的恩典过日子,把祖上的基业也败光了,如今也只剩个空架子了,别人不管家,或许还只看到了外头的光鲜,凤姐管着家,这才知道里头有多少污糟事。

    林宛如看平儿神色担忧,看的出有几分憔悴,也十分不忍,劝慰道:“你回去也让凤姐姐别日夜操心,好生的保养自己,天塌了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平儿笑道:“我素日也是这么说,可二奶奶哪里听得进去。”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平儿这才告辞,林宛如给她一匣子燕窝,叫她带给凤姐:“越是事情多的时候越该注意身子,你总要多劝着些。”

    平儿应了,又磕了头代凤姐谢了,这才坐车回去。

    天色已晚,凤姐却没歇下,平儿进来便看到她躺在躺椅上发呆,不由得有些心酸,强笑道:“大少奶奶送了一匣子燕窝给奶奶。”

    凤姐醒过神来,就平儿的手看了匣子里的东西,是上品的燕窝,不由得叹道:“宛如是掉进福窝里去喽。”

    平儿收了起来,笑道:“谁说不是,今儿她一说留我吃饭,灶上就忙不迭的整治了好酒好菜送过来,若不是她在陈家得人意,下头的人也不能这么巴结。”

    凤姐笑道:“要说人,哪里能强过命,你这次可问清楚了,是什么生意?”

    平儿坐在凤姐跟前,细细的说了:“……大少奶奶说她也不清楚,不过石家的少爷也入了股。”

    凤姐道:“石家可是长公主的婆家,既然石少爷都参了股,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放下了一半的心,说起了刚才小丫头的回话:“如今黛玉在床上躺着,她那个娇弱的身子,只怕没几天下不来床,迎春妹妹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还不知道呢,太太倒是打的好主意,想叫黛玉逼着宛如帮忙,她们是亲姐妹,宛如心疼黛玉,黛玉也心疼宛如,愣是没答应,太太气的不得了,又有什么法子?”

    平儿也是跟着叹气,默默无语。

    林宛如之后又去看了黛玉两回,见她没什么大碍,额角的淤青也都消下去了,这才放了心,专心致志的忙过年的事,沈氏则和陈二奶奶一道把陈瑞雪的婚事定了下来。

    林宛如跟在旁边也听了两耳朵,对方是个有秀才功名的,家里不是太富裕,但是家中子弟都十分争气,但凡读书的都有功名,陈二奶奶道:“只盼瑞雪跟着他,将来熬出头做了举人,进士,又有咱们家帮衬,也不怕日子过不下去。”

    沈氏笑道:“不光学问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又问起了陈瑞武的婚事,陈二奶奶对于儿子倒是不着急。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女儿要趁着年轻出嫁,拢住丈夫的心,将来年老了也能当家作主,儿子却要等有出息了再说亲事,到时候多的是好人家挑,如今说亲事,一没功名,二没功劳,人家也不放心把女儿嫁过来。

    很快到了腊八,林宛如打发人去莲花胡同和四喜胡同送腊八粥,回来倒是带来个消息:“舅太太说表少爷的婚礼就定在四天后,请少奶奶和少爷去喝喜酒。”

    又悄悄道:“前两日沈家的二太太去四喜胡同闹,说要先纳妾后娶妻,被舅太太骂的灰溜溜的回去了。”

    林宛如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管氏不讲理是惯了的,别人都自持身份,不好意思跟她掰扯,可舅母却是她的克星,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说江西民风彪悍,舅母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呢。

    她笑吟吟的赏了个红包给送东西的人,然后叫人去通知沈氏,沈氏然要去喝喜酒的,兴致勃勃的挑了半天的贺礼。

    晚上陈瑞文回来,也说起了这件事:“今天出门办事,正好经过莲花胡同,进去给岳母请安,岳母说过几日就是江道的好日子了。”

    林宛如笑道:“江表哥是长子,势必要办的热热闹闹,又有卫君子坐镇,只怕场面小不了。”

    陈瑞文不以为然:“越是这样的场合,来捧场的都是些文人墨客,讲究规矩体统,最是热闹不起来了。”

    自打他拿了林宛如算过的账本去给陈永明交差,被陈永明夸奖一番,每日便是闷闷不乐的,他想着自己是男人,难道还被自己的女人比下去么?

    因此每日花了功夫看账本,又请了掌柜的来府里吃酒请教,学了一阵子,自觉得不错,便拿了账本来让林宛如看,被林宛如挑出好几处不妥当来,都是他没注意到的,被泼了冷水,越发的不服气,如今每晚睡前都要看半个时辰的账本才睡。

    林宛如倒是十分佩服他的毅力,每日变着法的做好吃的讨好他,把屋里的事情打点的妥妥当当不叫他操心,沈氏见儿子儿媳妇齐心协力把小日子过得有了奔头,心里也就越发满意。

    腊月十二,林宛如和沈氏,陈瑞文去四喜胡同吃喜酒,四喜胡同的宅子不大,却被装点的喜气洋洋的,沈姨娘早就提前一天过来帮忙。

    江太太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褙子,笑的合不拢嘴,不住地招呼江文明和江道同窗同僚的家中女眷喝茶说话,屋里屋外都十分喧阗热闹。

    林宛如看沈姨娘有事情忙,也是满脸笑容,也觉得很不错,舅舅舅母在京城定居,姨娘以后也有了说话的人,不至于孤单寂寞了。

    内院热闹,外院也不遑多让,江道年纪轻轻的又是状元,人长得又英俊,说实话,京城有合适女儿的人家有一半都想把闺女嫁过来了,如今来喝喜酒,都是官场上的人,免不了一番论资排辈,却都比不上江文明。

    江文明虽然官小,却是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如今又是工部侍郎,再往上数,江文明的父亲江亭也是状元,这就更了不得了,大家都是羡慕的羡慕,夸赞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