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坊,李府。
过了新年,李瑞是一日忙过一日,位于永安坊的李府整日里访客不断,基本上都是生意场上的客人。自从李家开始在棉布生意上发力,特别是这个冬天过后,李家已经算得上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布商了。
“董掌柜慢走,李某就不远送了。”
李瑞把客人送至府门,寒暄着道别,看着马车远去,回过头往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跟着身旁的柳掌柜:
“最近布庄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回大郎君,布庄那里一切正常,自从宫里传了旨,宫里的工匠们已经都回去了。新近培训的一批工匠已经上手,用新工艺纺织出来的棉布前两天已经在自家的店铺上市,卖的很好。”
柳掌柜搓了搓手,笑着说道,从他激动的神情中能够看出新棉布在市面上的销售应该不错。
李瑞点点头,说道:
“做的很好,布庄那里你多费费心思,新的一年布庄那里的新工艺是重中之重,不要出什么岔子。新棉布刚刚上市,各方面多注意些。这些棉布之前是专供宫里的,虽然现在可以在市面上开卖,平时还是要留个心,不要生出什么事端。”
柳掌柜忙答应了。
在李家待了这么多年,作为李仁济和李瑞最为器重的家仆——柳掌柜几乎就跟李家自家人一样,李家这两年生意上最为重要的棉布生意都是交由他负责。
“大郎君,这两天布庄附近有人在偷偷地逗留,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都是些什么人?”李瑞住了脚,问道。
“大都不认识,不过不像是长安城另外几家布商的人,其中有一个被我们的人认出来,是长安南城的一个混混。”
柳掌柜忙道。
自从李家的棉布大面积在长安上市之后,闻到商机的商家,特别是长安城中大的几家布商都暗中派人调查过李家布庄的情况,主要是想着把纺织棉布的工艺偷到手。
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商家也确实从布庄上拉拢走了几人,虽然都是庄子附近的农户,被雇佣过来充作劳力的,掌握的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工艺,然而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有布商开始琢磨出来李府棉布纺织的部分工艺了。
李瑞听了,皱了皱眉,问道:
“混混?这人去庄上都做了什么?”
“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待在庄子附近转悠,不像之前想偷棉布工艺的那些人会拐弯抹角的询问。这人去过两次,就在我们工坊旁边看,像是要认什么人。大郎君,用不用我派人调查一下这些人的底细?”
柳掌柜回忆道。
长安城南的混子,基本上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整日里在长安城大街小巷转悠,有些是专门替人打探消息的。平时如果碰到了这类人,庄子上也基本是赶走了事,做生意的最不愿意招惹这类人。
李瑞摇了摇头,站在那里想了片刻,才又说道:
“新工艺的人手暂时不要增加了,先用跟了家里多年的老人,如果再扩大规模的话,我们的棉花就不够用了。”
最近的新工艺是李家棉布生意最重要的秘密,绝对不容外泄。这些天新工艺人手的培训用的都是李家多年的仆人,忠实可靠。
“出了冬,棉花的种植就要开展起来,种子的事情这几天我会安排何掌柜负责,到时候你也关注一下,今天的棉花种植面积会很大,务必要留出来足够的种子。”
柳掌柜拱手答应了,想起刚才过来拜访李瑞的人,笑着问道:
“大郎君,先前董掌柜说的事情……”
刚才李瑞送走的人叫做董福祥,出自范阳董氏,在京城做粮食生意,是京城承仓粮行的大掌柜,今早过来跟李瑞谈生意的。
董氏是范阳大姓,称得上是当地望族,名门世家。虽说范阳董氏也是诗书传家,但是同样也是商业巨擘,董氏在河北道生意做的很大,是整个河北道最大的粮商,同时在河南道以及河东道也算是有名的商家,不过因为距离长安较远,生意在京城并不是太大,主要的根基还是在河北道和东都洛阳。
因为两家做的生意不同,即便是李瑞在洛阳时,李府和董氏也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今天董福祥过来拜访多少让李瑞有些意外。
当然,谈的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董福祥这次过来跟李瑞商谈的是棉花种植的事情,希望在棉花的供应上跟李府合作,同时也希望李瑞能够派专门的人去指导棉花的种植。
范阳董氏作为名门望族,族中田产众多,平时多是种植粟米、小麦和稻米,从来没有种植过棉花,甚至很多人都没有见识过棉花长什么样子。
这些年,粮食生意并不好做。大唐正处太平盛世,粮食年年丰收,粮价一直都在低位徘徊,种植粮食并没有太大的利润。而董氏空有这么多田地不种粮食有不知道该种些什么。
随着李府棉布生意的迅速扩大,从京城向大唐各道逐步拓展,棉布纺织最重要的原材料——棉花的需求开始大量增加,棉花种植已经显现出商机。
作为商业巨擘的董氏嗅觉灵敏,已经从中看到了棉花种植的商机。年前董氏当家的少家主过来长安游玩,期间对李府的棉布十分上心,还专门派人调查了棉花种植的情况。新年过后,董家少家主在长安城没有多待就直接回了范阳,跟家中长辈谈论棉花种植的事情,最终力排众议,决定用家族中在河南道洛阳附近的田庄种植棉花。
因此才有了董福祥上门一事。
棉花种植是一个新鲜事物,棉布的大规模生产和面世也是李清从去年改进棉布纺织工艺才开始的,这时候的大唐并没有什么人种植棉花这种东西。在李清的游说下,虽说长安城中拥有大量田产的一些世家已经答应种植棉花,但依然跟李清和李瑞等人预计的棉花需求量有不小的差距。
而此时有人专门找上门来谈论棉花的事情,并且还是范阳董氏这样的商业世家,当然是李瑞所乐意的。
“有人愿意种棉花当然是好事,二郎此前也说过,当人们看到这里面的商机时,自然就有人开始去做,只不过那些勋贵之家远没有像董氏这样的商家转变地快。估计以后还会有人跟我们谈论棉花合作的事情。”
李瑞说道,
“过些天我会去洛阳一趟,棉花种植一事由我亲自负责,长安城这里的事情就拜托柳掌柜了。”
随后两人又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柳掌柜告辞离去。
李瑞闭目端坐在正厅中,想着刚才柳掌柜所说之事。这两年因为李清侯府的原因,又兼棉布生意的开展,李府的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在这个王公贵族满地走、豪门世家遍地有的京城长安倒也没有什么人为难李瑞。
不过自从前些天李清一怒之下把罗希奭吊在了御史台的大门外,情况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至少生意场上经常往来的商家偶尔会透露出一丝疑问或者是担忧,私下里向李瑞打探侯府跟相府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
这些天相府跟侯府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就是罗希奭被吊在御史台门前,李相府事后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然而即便是李瑞这个不太了解官场的商人也知道相府必不会就此作罢,这几天出现在布庄那里的莫名其妙的人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罗希奭被李清吊在御史台门前这件事,李仁济和李瑞知道之后虽然觉得李清多少有些鲁莽,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毕竟是一家人,更何况这几年李清行事沉稳,在京城官场之中行事谨慎,这样做估计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即便是真有什么事情,李仁济和李瑞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要不添什么麻烦就好了。
而相府这次选择沉声多有蹊跷,依照李林甫现在的权势,没有必要就此选择忍气吐声,怕是大的报复还在后面。
然而想起布庄上突然出现的人,李瑞心头微乱,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李瑞觉得终究还是告知李清一声,如果真是相府派去的,也好有个准备。
李瑞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几,高声喊道:
“来人,备车去侯府。”
其实李家一家人都居住在侯府,李瑞之所以还在永安坊的老宅子,主要还是因为生意的原因。
这时候商人并不受重视,经商也不是什么太过体面的事情,如果任由上门谈生意的客人出入侯府,对侯府来说总归有些不当,也会让长安城中的勋贵们笑话,因此生意上的事情,李仁济和李瑞还是在永安坊的老宅商谈。
到了侯府,李瑞匆匆下了马车,一个人急着往内堂走去。
正好这时候李清刚才书院回来,看见李瑞,笑着说道:
“大兄,我们兄弟有几天没有见过了,最近可好?”
李瑞摆手说道:
“先不说这些,二郎,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