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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下钥休朝

    麓央皇宫寝殿

    明黄的帐内,半倚半靠着身着名贵缎面寝衣的麓央帝。

    麓央帝较西楚帝年纪稍大,却也不过知命之年,那面相硬朗英俊,可两鬓白发突显,看上去老迈而羸弱。

    短短一个月,皇后和两个儿子接连毙命,朝局动荡,内乱之役使得国库空虚,禁卫军和驻城大军死伤无数,燕州都城狼藉一片。即使是帝王之躯,在受到这连连打击后,终也是难捱地倒下了。

    皇上病倒,麓央休朝五日,皇宫下钥,所有朝臣协助云四殿下处理战后的善后工作,无要事不得觐见。

    消息传出,众官员哗然,皇上五日不见朝臣,将善后大权全全交予四殿下,那不就等于说,皇上已经将实权交到云朝之手了!这样一想,重臣瞬间明白了朝局动向,再不敢质疑储君人选,争先恐后地到云四殿下面前奉承讨好,为战后修整和善后工作出力。

    午后,寝殿的帘幕被两侧宫女挑开,云翘羽步入殿内,素白的衣裙垂在地上。

    “参见公主殿下!”

    “都退下吧!”

    云翘羽摆手,说话间已经快步走到床榻前,“父皇!”

    麓央帝缓缓抬眼,面色中总算溢出些许暖色来,“羽儿,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在回寝宫休息吗!”

    “我来照顾父皇啊!女儿不在,父皇又要疏忽了,太医都说您积劳成绩,要好好养着!”云翘羽吸了吸鼻子,亲手沏上一盏热茶递上去,拄着下巴盯着父皇喝下。

    这几日,她每天都要来父皇的寝宫走一趟,陪上大半日。

    自从一月前回到麓央,最最疼爱她的母后殡天了,这让这个一向娇宠的小公主备受打击,伤心欲绝!谁都想不到,皇后的殡天,竟让这个骄纵公主性情大变,在皇后的灵前伏地不语守足了七日,而七日后的云翘羽再不是从前的玩闹惹事,变得沉静与安然!

    有些人的成长是缓慢的,需要时光漫渡、岁月的流走作为沉淀,而有些人的成长却在一夜之间,因为现实总是残酷的,时光容不得人慢慢长大,比如云翘羽便是属于后者。

    麓央帝看着眸光炯炯、神色平静地替自己掖被角的女儿,心中说不出的痛意。

    这骄纵的女儿几曾何时如现今这般乖巧过,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病倒之际,守在床前的竟是从前那个最不服管教,骄纵横行的女儿!

    “咳、咳、咳!”他轻咳了几声,右手覆在唇上,落下时,见一团红梅在掌心迅速绽开,顺着掌心滴到杏黄色的床褥上,想要掩去,却也来不及。

    那点鲜红迅速渗入绸缎之中,竟是刺目的鲜红。

    “父,父皇!”云翘羽瞟到后大惊,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您,您等等,我去传太医!”声音一落,人早已站起。

    “站住,朕无碍,不许…”麓央帝心中一急,又引发了一阵咳嗽,整个人随着咳嗽颤抖起来。

    云翘羽眼圈一红,大步到床前为父皇顺背,并递上了床头的热水。

    麓央帝饮了一口水,压下干咳声,连忙摆了摆手,“朕无碍,不许对外声张!”

    “父皇,你怎么会?”云翘羽哪里听得下去,急声问道。

    “急火攻心,太医来看过了,说无碍,只需好好调养就好!”麓央帝淡淡一笑,轻声道。

    云翘羽默了半晌,眼神空洞地盯着那血滴怔了怔,不得对外声张,她自然明白为什么,眼下朝局动乱,若是重臣知道皇上的隐疾,岂不…

    她双腿有些发软,几乎摇了摇牙才勉强站起身。

    “你去哪?”麓央帝厉色问,生怕女儿不懂朝局,将他的病症泄露。

    云翘羽转过身,眸中复杂的神色已收得干干净净,她清爽一笑,看了看父皇染血的手指,“我吩咐人端盆热水过来!”

    麓央帝皱眉扫了一眼自己血液干涸的手掌,没反对,又闭目仰在明黄色的床帐上。

    云翘羽的唇清冷一扬,‘啪’地一声打破了床案边的琉璃茶碗。

    麓央帝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她已执起地上的碎瓷片划向自己白皙的手掌,一道血口划的极深,血液瞬间流倘而下,滴在床边和金砖地板上。

    皇上立刻明白她的用意,面容微蹙,“羽儿…”

    “皇上,公主,里面无事吧?”守在外面的大总管赵公公听到瓷碗碎裂的动静,焦声询问。

    云翘羽已用自己的帕子将父皇的手掌擦干,又将帕子丢在染血的地面上。

    皇上看了一眼地面,早已对着窗外威严开口,“公主刺伤了手,都快进来伺候!”

    候在外面的宫女内监一听,都蜂拥而上,看到满地的鲜血,再看皇上眉梢紧蹙地握着公主还在滴血的手指,一时间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传太医过来包扎!”皇上怒道。

    “是!是!”

    赵公公一个哆嗦,急忙去传人,宫女们纷纷围过来,有拿备用药酒的,有拿包扎陵缎的,云翘羽嫌恶的避开身子,用自己另一只帕子捂着伤处。

    “不过是划伤了口子,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宫女们那里敢得罪金娇玉贵的公主,都退身跪伏在地,云翘羽犹不理会,一转身子,坐回榻上。

    “先去打盆热水来!”她理直气壮地吩咐。

    “是!”有宫女应声退下。

    皇上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便见门口处张太医便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跑来。

    他见到殿内的金砖地面上还没收拾干净的血迹也是一惊,脸都吓白了,但在看到翘羽公主捂着手指的动作后,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行了跪拜礼之后,不多说的向着公主而去。

    “不用你来!将布条给我,我自己可以!”云翘羽横着秀眉对太医道,她向来看不上太医院这帮老骨头们,母后的毒医不好,给父皇调理身子又调理至这番,都是一帮庸医。

    “羽儿,不得胡闹!让张太医给你看看伤!”麓央帝斥道。

    “父皇,女儿不用他看!”云翘羽一扁嘴巴,想别扭地避开,但在麓央帝严厉的眼神下,还是哼了一声,将胳膊横在张太医面前,“好吧!你可好生瞧着,要是落下疤来,本公主唯你是问!”

    张太医擦了擦汗,对于翘羽公主这般威胁也见怪不怪了,这麓央皇宫,谁不知道翘羽公主深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骄纵蛮横无法无天,而这次回来也不过是因为皇后殡天而沉默的阵子,想要公主转性,还是太难了!

    待张太医小心翼翼的包好伤处,宫女内监也将殿内的血迹清理干净了,众人刚要退去,一道挺拔的身影负手步入寝殿内。

    “四殿下驾到!”门外内监尖细的通秉声来得晚了些,云朝早已大步跨进了门槛儿!

    “见过四殿下!”

    云朝温润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因为走得急快,带动了衣角稍展,月白色的长袍上仅以一根软金吩带系住腰身,高贵之中更显飘逸。

    “儿臣参见父皇!”

    他一进门先跪倒请安,听到旨意才规矩的起身,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让殿内的所有人看在眼里都觉得赏心悦目,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位风度翩翩公子竟是在半月之中连续剿杀两位皇子,击败叛军,快速掌控朝局的狠辣角色。

    麓央皇将儿子的行止看在眼中,眸光莫名变幻了一番,“不是吩咐你不是在宫外处理战后事宜吗?怎么又跑到寝殿来!”

    皇上的语气很独特,与刚刚对云翘羽的态度完全不同,既没有父子之间的关心,也不似陌路人之间的冷漠,很官方,甚至微带了一丝凉意。

    云朝神色淡定如常,刚要启唇回答,目光却瞟到了宫女手中端着的金盆中染了血的温水和被血染红的布料,眼眸微微一眯。

    “父皇,这…”

    他眸光乍然一变,目光看向倚在床帐内的麓央皇,由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扑出来的白裙少女打断。

    “四哥!”云翘羽清脆喊道,“进屋这么久,你都没看到我!”

    云朝闻声望去,目光自然落在她卷着白布条的小手上,自然与刚才所见的血水个辅料联想在一起,惊讶地问道,“翘羽,你受伤了?”

    “可不是嘛,适才我想给父皇奉茶,不小心打破了茶碗,碎片刺入掌心,流了好多血,痛死了!”

    云翘羽扬起裹着白纱的手掌,晶莹的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刚才还坚持要自己上药的小公主在见到哥哥后果然又撒起娇来,与往日的娇纵并无二异。

    云朝看着妹妹手上染血的白纱,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还是低声训斥,“多大的人了,还是这般不小心!如今父皇抱病在床,我又忙着处理战后事务,不指望你帮上什么忙,只要你不捣乱,老老实实待在宫中,将自己照顾好便行了!”他整日在宫外忙着政事,自然不晓得如今妹妹的‘乖巧’。

    云翘羽低垂着眸子,妙目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但在抬头之际已然收起,又转为抱怨的神色,“四哥!我什么时候捣乱了!你问问父皇,我最近够不够乖巧!”

    云朝低声一笑,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好,好,好,你最乖巧了,若是能继续保持,父皇与我都会更宽心些!”说罢,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径自来到床榻边。

    “父皇,今日觉得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麓央帝自云朝进殿以后,目光便没从他身上挪开,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可站在自己面前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亲切。

    他的眉眼与自己年轻之时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多半随了母亲,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让他看在眼中十分不自在。

    眼眸缓缓垂下,声音依旧威严清肃,“朕原本也无大碍,只是力尽神乏,修整几日便也好了,倒是你,自从回来便连番作战,也该好好歇歇了!”

    云朝微微颔首,“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只是二哥和三哥却…”说到此不禁面色沉痛起来。

    皇上摆了摆手,已然有愤色流露,“别再朕面前提起这两个孽障!”

    云朝吸了口气眸光一动,垂下头而立,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却始终没有提及战事,最后皇上一身体乏累,将二人挥退,临行前,方才想起问道,“对了,最近骁儿在做什么?是与你在一起?”

    云朝轻笑一声,答道,“父皇,表弟没有与儿臣在一起,他近几日再陪婉偌公主,好像每日都有事做,比儿臣还要忙上几分!”

    麓央帝讶异看他。

    云朝继续解疑,“斗蛐蛐、玩鸟、赛马拼酒、玉湖中捉鱼,只有您想不到,没有表弟做不到!”

    麓央帝闻言,面容变幻了色彩。

    云翘羽轻咳一声,挤了挤眼,没让云朝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些,就够麓央帝惊讶一阵子。

    他面上怔了怔,随后竟是朗声一笑,眼底有些柔色,“原本以为骁儿来了能给你帮些忙,替你减轻些负担的,没曾想…哈哈,也罢,一早也听说了他那个纨绔的名声,便就随了他吧,你姑姑临走前该也是希望他过得快乐些!”

    云翘羽不服气,骁哥哥哪里是纨绔,那是真人不露相好不好,她想替明骁解释什么,但想想他自从进了麓央以后的确什么也没做,想夸奖都不知从何说起,也只得噤了声。

    只有云朝掩住神色轻轻一笑,不解释,也不多说。

    “行了,都退下吧!”麓央帝终是挥手赶人,见兄妹俩退出殿外,赵公公才颔首一礼,向寝宫内走。

    “本殿整日不在宫内,劳烦赵公公照顾父皇了!”云朝突然出言向赵公公礼貌道谢。

    “哎呦,四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小人了,照顾陛下原本就是老奴的职责,还是四殿下辛苦,宫里宫外两头跑,若换做别人早就吃不消了!”

    云朝轻笑,“本殿自小不再宫内,如今学艺归来,总是到了该回报朝廷的时候了!”

    赵公公颔首,还没顾上接话,便见四殿下已然走远。

    该是回报朝廷?什么意思?他挠挠头,一边想着这四殿下可比那两位故去的殿下深沉多了,一边进了寝宫伺候。

    “羽儿,你去哪?”

    云翘羽抿着唇角,晃了晃手臂,“我这样子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寝宫歇着了!你呢?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婉偌公主,毕竟她异国而来,不能总让表弟陪着!”云朝道。

    云翘羽一听,小脸立刻拉下来,嘴唇翘得老高,“我怎么忘了四哥身边还有位西楚来的佳人呢!”

    “怎么?羽儿为此不高兴?”云朝笑问。

    “高兴!我当然为你高兴!就是请四哥将自己这位佳人看好了,不要让她总缠着骁哥哥!”云翘羽气闷,自己近日来守灵守孝,没工夫与明骁亲近也就罢了,到让一个外来的丫头抢了先,凭什么!

    云朝听后不禁苦笑,“缠着?那婉偌公主是明骁的亲堂妹,这种醋你也吃得?”

    “我不管什么糖妹盐妹,就是不想看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云翘羽说完,便气愤的走开,只余下云朝站在原地苦笑。

    不想看到他与别人在一起?你不想看到就能不看到了?若是这样,那远在西楚的她…

    他神色黯淡下来,墨色的瞳仁覆上一层薄雾,轻轻长叹一声,终是朝着一个方向前去。

    “去通知赵太医,让他想办法,无论如何给父皇诊一次脉!”角落中,有人等在那里,他神色清淡的吩咐。

    “主子,为何?难道…”

    “今日我在父皇唇边依稀看到了一丝…血迹…”云朝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回想了适才在殿内自己不动声色的观察,眼神渐渐变冷…

    唇边,掌心均有淡薄的血色,虽然已被擦净,却依旧逃不过他的眼…

    咳血,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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