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下人还没来得及出门相迎,皇后已然快步走入,满头的金冠珠钗叮当作响,步伐稳健,具有国母风范。
“参见皇后娘娘!”跪在地上的宫女奴才将头埋得更低,虽不知太子大怒所为何事,但眼看皇后都来了,想必这宫中是有重要的事发生了!
皇后挥了挥手摒退了众人,看着倒地的桌案和碎了满地的茶盏,嘴唇紧紧抿着。
“儿臣参见母后!”太子躬了躬身,蹙着眉,语气不佳。
皇后微微抬手,顾不得寒暄,直奔主题,“唯儿可听说了宫外的事?”
“听说了!”明子唯淡淡回了一句,请母后落座,自己也坐在一旁,紧锁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
他不喜欢母后干预自己的事,极不喜欢,眼下见到皇后到此,非但感觉不到温馨欣慰,反而厌恶至极。
从小到大,母后不知坏了他多少好事,她除了这‘皇后’的身份奠定了自己太子的地位以外,没有帮到自己半分,反而一次又一次让父皇生厌!
皇后没理会儿子语气的疏离,已义正言辞的提点,“唯儿,母后一早便提醒你,结交吏部尚书是好事,但要躲那个宋清伟远一点,可你偏偏不听,如今那姓宋的弑妻杀人惹了大祸,谁也救不得,可能会连带着吏部户部都被脱下水,京中上下,谁不知道户部和吏部是你的人,倘若有心之人借题发挥,难保不牵涉到你!”
明子唯越听越烦躁,这种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哪里用得到人提点!现下时局已定,重要不是分析利弊和得失,更不是纠结过错的时候,关键在于如何处理,可皇后偏偏喜欢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将他的所作所为批判的不是,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这些年,他一忍再忍,真的受够了!
“母后,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明子唯沉声说道。
这样的话实乃不经之语,让皇后猛然怔住,微带厉色的凤眸微微一闪,“唯儿!你!”
“母后今日是特意过来是要训斥儿臣吗?”明子唯无畏地望向皇后的眼眸,只觉得无边的焦灼和疲惫如流沙一般将他包绕,眼看就要将自己吞没,“现在该说的话都说完,儿臣可不可以恭送母后离开了!”
皇后涂满鲜红丹寇的指尖轻轻颤着,“唯儿,你怎么这么说话!母后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都你吗!”
明子唯冷冷一哼,情绪有些失控,“哈,您可真是为了我,每一次为了我,都将父皇得罪的彻底,是嫌我里皇位的宝座太近了吗!”
“你放肆!”皇后狠狠击向桌面,这般生分的话蛰的她心中刺痛,就连满头的璀璨珠饰都随着身子抖动起来。
大殿中的奴婢都早已退下,只有相对而视、面色赤红的母子。
殿内的炭盆烧于炉火中无焰而有光,屋内虽只听得“哔剥哔剥”地轻响,搅得人心乱不已。
这炭盆中添的还是初冬时麓央进贡的瑞炭,被皇上分给诸宫,凤仪宫自然也有一份,可皇后刚刚收到瑞炭便差人给太子送来,足可见对儿子的关切与独爱。
殿内寂寂,也滋长了人心自生的轻寒。
明子唯偏头不语,目光依旧寒素。
皇后紧抿着唇角,微微泛着白色,往日威严与庄重在这一刻消失贻尽,换来的是身为母亲深深的悲凉。
眼前的人是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儿子,他长身玉立,身姿笔挺,一袭明黄的太子朝服加身,说不出的俊逸潇洒,皇后心中叹息,不知何时,他的儿子已经从咿呀学语的孩童成长为已过弱冠的翩翩少年,可人在成长,心智也变得独立起来,再也她的羽翼护佑了!
皇后思忖间,明子唯已然负手起身,“母后,外面风寒,您还是请回吧!”他背着身,转向轩窗外没有回头,虽语气没有适才的强硬,但要表达的意思却在明摆不过。
皇后垂眸深思,半晌沉着面色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持重,须臾竟是一言不发掉头离开,连句斥责都未出口。
明子唯没有回头,直到听闻殿前传来‘恭送皇后娘娘’的行礼声后,才缓缓转身,瘫倒在高椅之上。
这时,脚步声再次传来,走去殿内的事折身回来的几位贴身宫女。
“回禀太子殿下,翠霞姑姑等在门外,要就见殿下!”
明子唯闭着眼点了点头,宫女退了下去,片刻后翠霞步入殿内,行礼问安。
“翠霞姑姑不必多礼了,我母后又命你来传什么话?”他轻扯唇角,缓缓启唇,好像猜到她会在皇后离开后入殿禀报一般。
“殿下,这次不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来的,是奴婢自行要留下的!”翠霞俯身不起,到底是凤仪宫的大姑姑,举止做派自是与寻常宫女不同。
“是吗,”明子唯没心思纠结真假,随意开口询问,“那姑姑留下是所谓何事?”
其实他本就不想问,因为即使不问也能猜出,母后身边的姑姑,留下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调和母子关系,可他们母子之间有必要用旁人调解,说来还不让人笑话!
翠霞恭敬垂着头,神色沉稳,“奴婢之所以留下,却是自作主张想替皇后娘娘传达意思!”
看吧,他就知道定是与母后有关的!明子唯叹了口气,依旧阖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那姑姑就讲吧!”
翠霞眸中有坚定之色一闪,旋即跪地福身,“奴婢请太子殿下顾全大局,听皇后娘娘一言!”
翠霞是凤仪宫的大姑姑,是有品阶的女官,也算是皇后身侧的红人,看着太子长大的,但凡不是重大场合,都不必对太子行大礼跪拜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子唯睁开眼,“翠霞姑姑这是何意?”
翠霞跪地不起。
“我母后是何意思?”
明子唯眸光闪动,到现在才发觉适才母后还未发表意见便被自己气走,他到现在还没问过皇后今日到此的用意。
“皇后入殿前与奴婢说起过用意,还请殿下暂时回避朝堂之事,与户部和吏部分清关系!”
明子唯鹰芒一动,面色又僵沉下去,“这就是我母后之意?”
翠霞点头。
“翠霞姑姑在与本殿开玩笑吗?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宋韩两府是我的人,本殿现在想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就算来得及,满朝文武会怎么想,本殿麾下党羽又会怎么想,我不是要等着被骂冷血无情!”明子唯怒道。
“殿下,冷血无情总是比被牵连的好啊!”翠霞急忙抬首,“皇后娘娘说总觉得近些日子许多事有蹊跷,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牵连?蹊跷?”明子唯轻飘飘的重复,“如今宋清伟杀妻证据确凿,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有何蹊跷!还有,即使他罪孽深重,却也是他宋清伟一人之罪,牵扯到户部吏部已是最坏的结果,又如何能牵连到我?”
翠霞跪行几步,“殿下三思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宋家公子必然是微不足道,可是若太子执意出面…”
她话还没说完,明子唯已然听不下去。
“你不必再说了,回凤仪宫回了我母后,就说即使本殿愚钝至极,也是有自保的能力和本事的,不用她老人家操心!”
他转首回身,手臂一抬,立刻有宫人上前,将翠霞想殿外请,翠霞还想说什么,但见太子已经转身走开,终是化作无言一叹。
待殿内恢复安静,明子唯旁的一声击向龙纹雕木的扶手,咬牙怒道,“我母后倒是是有多瞧不起自己的儿子,过了今日,我倒是想让她看看,没有她的扶持,我到底能不能将储君太子这个位子坐牢坐稳!”
凤仪宫中,皇后扶额而卧,神情沉重忧愁,翠霞从东宫折返直接回了殿中。
“你留在那儿没跟上,是将本宫的意思与太子说了?”皇后轻抬凤眸,语气清淡,还没等翠霞作答,又轻嘲的补上一句,“说了又有何用,他定是不会理会的!”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还不了解!
翠霞看着皇后眉宇间的忧愁,心中淡淡的痛,她挥退了伺候的宫女,亲手奉了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委婉开口试图出言宽慰,“皇后娘娘不必过忧,太子殿下也是…”
“你不必替他辩解,他什么性子,本宫自是清楚的!”皇后一扯唇角,挥了挥手,“罢了,也怪本宫往日行事不甚,现下闹成这样也是作孽了,一切都随他去吧!本宫这做母后的该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全靠他自己了!”
翠霞原本还想劝说什么,但见皇后已疲惫的挥手阖眼,也只得闭了唇,退到身后。
这边,众人忧心忡忡,那边,斗得如火如荼,只有一人在夕阳下山后,慢悠悠地从街角转回到府邸,水青色的罗裙摇曳于地,润白的小脸被衬得晶莹剔透,任谁看去都却的清丽之至,魅惑至极。
“小姐,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婢便惹不住要出去找您了,现在外面那么乱,尤其是户部和吏部府上,都急得要杀人了,您可别在一个人上街了!”春莹嘟着嘴迎上来。
洛云溪轻笑,满脸的不在乎,“户部吏部闹得再热闹,着急的也该是太子殿下,与我们镇国公府无关,也与我无关,你有什么好急的!”
“话是那么说,但是…”春莹偷瞟了一眼自家小姐,没接着说下去,心中却想着,这些明面上虽与小姐无关,但所有事不是都在小姐的计划之中吗!
她不说,洛云溪干脆也不问,只是一边解着轻裘系带一边进了屋,春莹没跟进屋内,转进厨房吩咐准备晚膳食材,倒是冬收飞身而下跃到窗边。
“小姐,三殿下没有进宫启奏皇上,大理寺那边也没派人做任何手脚,只是吩咐将人看牢,不要出了岔子!”
洛云溪点了点头,明子擅好心机,算到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她倒是小看了他!
“太子那边有消息吗?”
冬收摇头,“太子自从回了宫中,便再未传出消息,现下宫中一团平静,想来皇上还不知道此事!”
洛云溪轻声一哼,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紫焰小蛇,‘大眼瞪小眼’的玩耍,“不知道没关系,这么大的事是瞒不过明日早朝的,届时,太子必然会想皇上求情,皇上又必然会大怒,到时候…”她语气顿了顿,清澈的眸灵光一闪,没再说下去,反而道,“不出意料的话,明日的上京会比今日更热闹!”
冬收疑色点了点头,无声垂下眸子,听着屋内清灵的声响,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小姐为何笃定太子一定会为吏部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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