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进攻。”顾闻懒洋洋地坐在项燕面前,很轻松地说道:
“宋国还是有聪明人的,甚至赵皓的决断也让人有些惊喜,居然能够真的做到壮士断腕。这可不像是一个昏君的作为。”
“其实赵皓不能算昏君,只不过他习惯用商人的眼光来处理政治。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在全盘输光和割肉止损之间,其实也不是很难选择。”
“甘陕平原确实是一块宝地,可惜在不合适的时间,宝地也会变成沼泽。如果我们过早进入,难免泥足深陷,举步维艰。”
“所以不见得走得早走得快就是好事。我们需要等。”
“等?”项燕和颜悦色,并没有顾闻的不恭敬而显得不满。
自从文盈广场的事情发生以后,尽管大家不说,却都知道顾闻跟帝国皇家之间产生了裂痕。所以皇室对顾闻越发和颜悦色,各种赏赐优待不断,连七公主都没事开始往顾府跑了。
像现在这样,允许入殿不拜,君前落座,本来是属于三朝元老或者皇室亲族长辈的待遇,顾闻也得到了。
顾闻也没有了之前的谨慎和恭敬,回到了一个战略咨询顾问的超然。反正短暂的项目一结束,留下一堆纸面文章,拿钱跑路。至于那些战略规划能不能落地,这是下一个项目下一波人的事情。
大家都明白,孟远山飞升以后,顾闻再有功劳,也会被丢给三大派。顾闻在朝野当中的治世能臣、无双国士的亚圣名头,也帮了上忙。
顾闻揉了揉腰,点头答道:“是的,等太阳出来,把泥潭晒干,等泥潭里的鳄鱼毒蛇失去生存空间。”
项燕问道:“那需要等多长时间?现在我国是两线作战,时间越拖得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时间是最宝贵的资源”顾闻淡淡地道:“从最远期的跨大陆战争来看,时间是对我们不利的,可惜这不由我们决定。”
“统一大陆的战争,在这个前提下当然也不利。但是只要我们把科技树点好,适当拖延其实并没有坏处。”
“而现在的拖延,时间不需要太长,我预期只需要三个月就足够了。”
“三个月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在银川干等了很久,异常饥渴的刘步芳了。”
刘步芳果然有些饥渴,楚军的举动出乎意料,让宋国内部很是被动。
近百亿人隔着黄河傻傻地守着等敌人来攻打。开头还士气满满,整天嗷嗷叫着保家卫国,要给来犯的楚军迎头痛击。结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到。大家都有点泄气。
楚国大军似乎不是来进行灭国大战的,只是想抢夺一小块地皮。而宋国不仅不反抗,反而将更大一块地皮免费附送了。
这种论调在朝廷上已经有不少人反复提及,占有不小的市场。
尤其从甘陕平原撤退的贵族、官员、富商们更是怨声载道。这次跑得匆忙,尽管细软米粮都带着,豪宅地皮却带不走。损失太大了。
在生命危险和圣旨面前,选择了放弃。但是现在明明甘陕平原平安无事、水静河飞,大家就待不住了。重返家园,就地抵抗的呼声越来越高。
还好宋皇赵皓好容易“英明果决”了一把,还拉不下面子来改变战略。所以大元帅刘步芳的处境还不是最艰难。
晚上九点,接待完又一波“保家卫国返乡请愿团”,刘布芳终于可以回后院用“午餐”。但是面对面前的满桌子珍馐美味,他却没太多胃口。
刘步芳皱着眉头,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往嘴里喂食,筷子上却没有夹任何食物。他喃喃道:“狡猾的项燕,狡猾的顾闻,狡猾的…,真是狡猾啊。”
“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是高明。现在我势成骑虎,如果渡河出击,正好中了楚人的奸计,还让老夫的谋算变成了食言而肥。”
“在这里干守着,也是麻烦,士气渐渐低落,朝野沸反盈天。”
“早知道不应该退得那么干净。让这群整天关心自家地里红薯还没挖的乡下土包子留在原地跟楚军死磕,也算废物利用。”
“逐次抵抗?不过是添油战术,我是不可能派出支援的。”
“也罢,就这么办。谁要想打回老家去,我也不使劲拦着,省得这群人在我耳边唠叨。”
大楚历2021年的整个夏天,青云大陆在三个大国全面爆发之后,却意外地迎来了一个和平的季节。
和平,是说已经宣战的楚越宋三国之间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在南越的珉越平原上,越国的精锐部队就像救火队一样东奔西跑,卖力地扑灭一处处越烧越旺的暴乱。
经过三个月的反复镇压,珉越平原大部分在一片焦土中被“光复”,只剩下边缘几处抱团的反叛势力还在负隅顽抗。
越国大都督周子微自信地宣布:“最迟9月中旬,叛军将被彻底清除。越国大军将于秋季末期发动对楚**队的全面反攻。”
对于这条消息,楚国的反应是非常平淡。三个月以来,南征军团人数也只增加到了八亿。如果说变化最大的,反而是整个防御体系的完善。
经过三个月的不停修建,南绣城沿线的防御工事已经建得固若金汤。
在工事广阔的纵深上,出现了大批造型怪异的武器,比如一款被顾闻称为“喀秋莎”的,长了几十根长铁管,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用,看起来还是不明觉厉。
南征统帅吕宁微笑说:“其实我们最大的工程是挖坑。我们大概挖了上百个深达千米的巨型葬坑。如果南越兵团不超过百亿,应该是足够够用了。”
相比之下,南绣城防线背后的桑疏平原上反而呈现一片繁忙景象,大量地建筑队、工程队进驻,带了了各种大型工业设备。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被桑疏平原原住民视为恶魔诅咒的黑石和黑油。看着这群人的狂热态度,原住民们都在悄悄传说这是一群魔鬼的信徒。
这个说法传到了京城,首席皇家顾问顾闻不屑道:“切!没文化,真可怕。恶魔和魔鬼,一个是邪恶混乱,一个是邪恶守序,阵营都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
仍然驻留在银川的宋国大元帅刘步芳的反应则要激烈得多,他差点流泪欢呼:“苦日子终于快熬到头了!”
这三个月刘步芳的日子确实比较苦。士气低落,民心不齐,各方自行其事,最要命的是,连宋皇赵皓也开始犹豫不定,对刘步芳的决断产生了深度怀疑。
甘陕平原上,情况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最初经过坚壁清野、游击队上山下乡,整个甘陕平原的宋国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希望通过人民战争将楚国侵略军拖入失败的泥潭。
但是楚国人迟迟不见动静,游击队们却待不下去了。
尽管不是宋国常备战兵,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来自于城镇,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不得了。
长期在乡野间猫着,吃糠咽菜喂蚊子,说好的敌人还在几千里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谁受得了这个?
反正大官们都逃走了,开始有个别游击队悄悄撤回了城镇。然后大规模的回城潮发生了。冷冷清清的大小城市里突然人满为患。
除了本来的城市居民,来自村镇的战士在没有人监管的情况下,也带着猎奇的心情跑到豪华的城市里来了。
还好城市里的官商们都跑光了,空房子有的是,还比乡下的土房要好上百倍。大家都感觉幸福指数提高了好多。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住的条件虽然好,大部分的米粮都被带走了。小户人家那点存量哪里够许多大肚汉狂吃海塞。很快,城市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没饭吃了!”
没饭吃怎么办?只能去抢啊。
抢跨过黄龙河的官商?那是找死。去抢武装到牙齿的楚国大军?找死的平方。唯一可以抢的,就是城市附近的农村了。
于是广大的村镇人民没等到楚国侵略军的来到,反而等来了来自城镇的强盗的光临。
村镇人民懵圈了:“什么个情况,说好的人民战争呢?难道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