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舰队司令阿德尔伯特个子很高,他傲慢地环视了一圈校场周围的环境,这才对着史可法说道:“我们东印度公司要明国南方开放海禁,允许我们的海船任意停泊在明国南方的任何一座城市,购买生丝和瓷器。”
翻译官把荷兰舰队司令的话转译给了史可法。
史可法听到荷兰人的话,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让史可法担心的倒不是生丝贸易的问题,而是荷兰人的烧杀劫掠。
荷兰人不是善类,自从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到达大明的海域后,这支从极远欧洲来的力量就从没有放弃欧洲人最擅长的手段——掠夺。也许是在美洲、非洲、东南亚和印度洋上欺凌当地土著习惯了,荷兰人对待中国人的手法也是烧,杀,抢。
广东和福建沿海一带的百姓,不知道多少人被荷兰人抢过。荷兰人从来不屑于花钱入港补给,总是在沿海地带抢劫百姓的猪羊粮食。
但是对于江北军来说,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比起荷兰人偶尔的烧杀掠夺,显然战胜李植的事情更加重要。大明的官军也烧杀掠夺,一些官军甚至动辄杀死手无寸铁的百姓杀良冒功,比如左良玉军,然而朝廷却从不惩罚。在大明,只要死的不是士绅,就不是事情。
史可法只是稍微考虑了几秒,就点头说道:“可!我会书信各地的主官,立即允许红夷的船舶停靠在南方各港贸易。”
阿德尔伯特听到这句话后十分高兴。对于荷兰人来说,中国的生丝贸易可以说是远东最大的一宗收入。失去台湾大员的据点后,荷兰人一年的贸易利润损失是以百万两计算的。这直接造成了东印度公司股票价格的暴跌。
如果能重新打通大明的贸易,东印度公司将收益巨大。
阿德尔伯特感觉自己和黄种人的对话有些收获,倨傲地抬起了下巴,又说道:“其次,我们要福尔摩沙!”
福尔摩沙就是台湾,对于史可法来说,台湾是李植的领地,和士绅没有任何关系。把台湾割让给红夷,完全是慨他人之慷。
想也不想,史可法就说道:“可!只要能打败李植,我们就把台湾让给红夷。”
见自己的两个要求都被答应了,阿德尔伯特高兴起来。
“第三,我们要在珠江入海口东岸和长江入海口南岸建立两个贸易殖民地。”
听到阿德尔伯特的这句话,史可法身后的大明武将们都有些变色。和前面两个要求不同,这第三个要求是直接要从大明的疆域上割出两块地方去。说轻了,这是引狼入室。说重了,这是弃土失疆。
众将都看向了史可法。
史可法感觉到了众将的目光,抚了抚胡须。
其实史可法并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虽然在历史上他确实在扬州死守了,但是那只是他代表士绅阶级捍卫士绅的利益。要知道,在满清南下之前,史可法实际上是“联虏平寇”政策的极力推动者。
也就是说,在真实的历史上,在南明政权面对陕西的李自成和占据北京的满清这两个敌人时候,史可法却力主要联合外族满清攻打李自成。
在满清刚刚进入关内,立足未稳尚显脆弱的时候,正是史可法的“联虏平寇”,让南明和大顺不能联合在一起驱逐胡虏。可见史可法并不是把民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史可法最恨的,还是威胁士绅利益的流贼。
对于代表士绅利益的南明朝廷来说,奄奄一息退守陕西的流贼是死敌,而摧枯拉朽,眼看就要把天下汉人变为奴隶的满清却是可以团结的盟友。这是无比荒谬,却又真实可叹的历史。
当然,在李植穿越后,史可法最恨的就是李植了。李自成虽然可恨,但只能在灾区活动。而李植势不可挡,大有横扫天下士绅的势头。
既然历史上的史可法可以联合占据北京的满清,宁愿放弃整个华北平原都要讨伐士绅之敌李自成。那么对于此时的史可法来说,放弃珠江和长江边上的两个小地方换取红夷极为重要的新式步枪,自然是毫无悬念的选择。
果然,史可法思考了一会儿,就说道:“澳门的弗朗机人对大明颇有助益。红夷愿仿效弗朗机人,可!”
阿德尔伯特见史可法答应了自己三个条件,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他傲慢地拍了拍史可法的肩膀。
“江北军,可以!”
史可法对红夷的不礼貌有些不快,但却没有发作。他对左良玉说道:“我这就去给各地的官绅写信,搜罗南方所有的火铳匠人到南昌府,开始制造新式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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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天子朱由检看着河南来的奏章,皱眉不语。
上一任河南巡抚高名衡已经被李自成抓住,在开封城中被拷掠而死。新任的河南巡抚叫作张仁桂,带着十万疲惫不堪的边军退守黄河以北。
张仁桂上奏章来说,李自成最近几个月积极备战,在各地准备器械武器,准备攻打同样年景不好的陕西。
这个消息让朱由检眉头紧蹙。
李自成占领河南,已经让朱由检很揪心了。李自成在河南打出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均田免赋,迅速赢得了最底层农民的民心。如今黄河以南的河南不但再没有战乱,反而出现了青苗连绵的景象。
可以预料,到了明年冬小麦收获的时候,河南的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在李自成治下实现了温饱。
讽刺的是,在士大夫和天子共治的大明,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士大夫满口的仁义道德,最后这些道德不但不能治国,反而要吃人。
但在四处劫掠杀人如麻的李自成麾下,农民们却能安心耕作。李自成残忍好杀,血洗士绅,却能活一方百姓。
如果让李自成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大明各地的百姓都要踊跃打开城门迎闯王。朱由检突然有些焦虑,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什么。
朱由检突然想到了李植在天津和山东宣传的“公德”。似乎因为这个公德,天津和山东的形势是蒸蒸日上,百姓活得一日强过一日。
朱由检隐约觉得,只有这个“公德”能够抵挡李自成的“均田免赋”。
朱由检揉了揉太阳穴,朝王承恩问道:“王承恩,你说说看,到底忠孝仁义才是道德,还是津国公的公德才算是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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