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马是一匹神骏的红马,火炭儿也似的。
马上的人却是一身白衣,剑袖劲服,足蹬兽皮小蛮靴。手中擎着一张黑漆宝雕弓,腰间紧束的银‘色’‘玉’带上,尚别着一把‘精’致的小银刀。
此刻纵马飞奔,奔腾之中忽的极快的拉弓上弦,略一凝眸,手松处,那箭矢流星般‘射’出,不远处一只正刚刚‘露’头张望的小兽,登时应声而倒。
“咯咯咯,我‘射’中了。”欢快的笑声在山谷间漾起,恍如阿里浑河水‘激’‘荡’着岸边的冰凌一般,清脆剔透。
这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肤‘色’略有些黑,嘴也有些显大,并不与中原常说的美‘女’一般,但却因着那‘精’致的眉目和张扬的神态,给人一种飒爽豪迈的英姿。
头上特有的民族帽饰,随着笑声微微晃动着,恰好位于眉心中间的一颗水滴状宝石,便晃出一圈圈光晕,将如画的眉目映的愈发璀璨夺目。
“别吉好‘射’术!”
“是呀是呀,怕是古之神雕手也就如此了吧。”
“哈,快看,别吉‘射’中的兔儿多‘肥’啊,这下子大伙儿有口福了。”
“噢,别吉万岁…….”
七八个年轻的伴当策马从后跟了上来,围着少‘女’纷纷出口大赞起来。看向少‘女’的目光中,无不带着一丝丝火热和爱慕。有机灵的跑过去将猎物挑了起来,引得一众人又是大声欢呼起来,声‘浪’震的四周树上浮雪扑簌簌飘落,如雾如烟。
图鲁勒图昂着小脑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想要放声大笑,却想起二哥曾说过的明人‘女’子如何如何端庄,‘女’子该如何如何矜持,笑不‘露’齿,便又努力克制着。只是那微微弯起的嘴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是达延可汗的‘女’儿,‘蒙’古的别吉。哦,‘蒙’古语中,别吉就是公主的意思。
做为万般宠爱集于一身的别吉,图鲁勒图几乎从来没有烦恼。也不需要去为生活什么的发愁,她需要的只是无忧无虑的玩耍,开心的过完每一天就好了。
与中原‘女’子不同,鞑靼人的血脉传承,让她极是喜爱‘射’猎之道。从很小的时候,便跟着部落中许多有名的神‘射’手学‘射’。到如今,一手‘射’术颇为不凡。
今天,在这严酷的寒冬之季,难得的天清气朗,绝对是一个打猎的好天气。被憋在帐中许久的图鲁勒图哪还按捺的住?当即便挎上宝雕弓,骑上自己心爱的火哧溜出了‘门’,直奔这阿里浑河来了。
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出猎,王庭一众大贵人的子嗣自是毫不犹豫的跟随而来。且不说谁要是能把这朵草原上最美的‘花’儿摘到,会让多少草原俊杰嫉妒羡慕到死;便单是图鲁勒图别吉的身份,若是能将其娶回去,便意味着少奋斗二十年啊。如此,试问,谁肯落后?
图鲁勒图美滋滋的听着四周伴当的赞美,最终也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豪气的一挥手,大笑道:“不过一只‘肥’兔而已,可喂不饱你们这些大肚汉。且再往里些,寻些大家伙来打才爽利。阿鲁尔,这次却不要你作什么先锋,我要自己在前面。”说罢,一提缰绳,火哧溜轻嘶一声已是放开四蹄,瞬间如同一道火线也似奔了出去,唯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半空。
众‘蒙’古少年面面相觑,那个叫阿鲁尔的少年正是最机灵,抢先去拾了猎物的。此刻眼珠儿一转,将野兔往后面褡裢里一塞,当先拍马紧紧追上,一边大喊道:“别吉好勇气,不弱满都海,阿鲁尔愿意永远追随你。”
前面图鲁勒图听的他的喊话,不由的喜动颜‘色’,远远的在马上回首看来,明眸善睐、笑靥如‘花’。
满都海是她的母亲,也是鞑靼人心中的圣‘女’。正是因为有了满都海,鞑靼人才能再次崛起,有了今时这般盛景。
作为满都海的‘女’儿,图鲁勒图一向以母亲为荣,并将母亲作为自己的目标,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母亲那样,得到所有族人的尊敬和爱戴。
阿鲁尔的喊话,可以说正中她的心思,让她大为欢喜之余,自然也不吝与回报一个明媚的笑容了。
众‘蒙’古少年眼见被阿鲁尔拔了头筹,个个都是暗骂无耻,互相对望一眼,便要齐齐挥鞭催马赶上去。
但就在刚一呼叱出口,忽然其中一人目光一凝,望向来时的方向,迟疑道:“咦,你们看,那边好大的烟。”
嗯?众人闻言一愣,纷纷转头看去。但是随即便齐齐面‘色’大变,有人失声惊呼道:“不好,是土扈特部!不是烟,是出事了!”
随着他的惊呼,隐隐约约随风飘来的血腥气,还有人的惨呼声,如同回应似的印证了他的说法。
敌袭!竟然是敌袭!是谁,是谁竟敢这么胆子,胆敢来袭击土扈特部?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土扈特部,其实是二王子济农大人的属族吗?
济农大人的本族是土默特部,乃是王庭最大的几个大部落之一。而这个土扈特部,却正是其中一支分支,虽然人不多,但背后有着济农大人的缘故,从没有人敢对其稍有怠慢。
鞑靼人相互之间争斗不断,或者为了水草地,或者为了牛羊人口,每年这样的争斗不知凡几,谁也不会当回事儿。可是竟然有人攻伐土扈特部,这可真是‘肥’了胆儿了。
他们却哪里知道,这次攻伐土扈特部的,根本就不是鞑靼人的内斗。而是外面的一只恶狼,一只穿越了几百年而来的凶兽!
“快,快去喊回别吉,咱们赶紧回王庭报信。”有人急声大叫起来。
“什么?回王庭?难道不是要去救援吗?临阵脱逃,你是要玷污成吉思汗子孙的威名吗?”
“你……胡说!我是…我是为了别吉的安危着想。若是咱们自己,自当去奋勇杀敌。可是如今别吉在这儿,难道你要让别吉也陷入战阵之中?”
“……对啊对啊,说的有道理。咱们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不能不考虑别吉的安全啊。”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还是先赶紧找到别吉吧。”
“对对对,先去找别吉,别吉的安危最重要。另外,还要有人先回去给博罗特大人和济农大人报信才是……”
“那这边就不管了?可是一旦……”
“依我之见,不如大家分头行事。派几个人去找别吉,然后送她回去,并通报博罗特大人和济农大人。其他人立即过去救援土扈特部,决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什么?就咱们这几个人?就这几个人过去又能顶什么事儿,更何况护送别吉的人少了,谁敢保证绝对安全?”
“住口!你这分明就是胆怯了。懦夫!你若怕了,自己回去便是,休想让我们跟你一起背负这种耻辱。”
“你放屁!我没有,你这是在侮辱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哎哎,别吵别吵了,大家都冷静下……”
众少年吵作一团,一时间要战的要走的,还有中间和稀泥的,这叫一个‘乱’劲儿。毕竟总还是些少年人,当真遇到了事情,那慌‘乱’无緖的稚嫩便表‘露’无遗了。即便是那几个叫着要杀过去的,也只是莽撞的冲动,完全没有半分章程。
“不要吵了!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成吉思汗的子孙从来不会不战而逃!我决定了,立刻去救援土扈特部!”
正吵着,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坚定的响起。众人一惊,急回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图鲁勒图和阿鲁尔已然奔了回来。此刻正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明‘艳’的娇靥上满是失望之‘色’。
“别吉,那怎么行。你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众人此时倒是不约而同的统一了意见,纷纷出口劝道。
“住口吧!”图鲁勒图紧绷着小脸,心里对这帮伴当实在是失望透顶。这便是我鞑靼的男儿吗?事到临头除了莽撞就是怯懦,不先考虑如何解决问题,却先自家窝里吵作一团。
“我即身为别吉,自当为父汗和族人而战。而战场上也只有战士图鲁勒图,没有什么别吉!愿意追随我的,那就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和弯刀,杀敌!”
少‘女’小脸儿紧紧的绷着,霍的举起手中的宝弓大声疾呼道。这一刻的她,毫无半分犹豫,身上的青涩稚嫩仍在,但却别显出一副刚健豪迈,英姿飒爽。
“别吉,我和你同去!誓不堕成吉思汗之名!”
“同去同去!杀敌!”
“杀敌!杀敌!”
众少年被‘激’的俱皆满面涨红,便是最初提议逃回去报信的那几个,此刻也是浑身热血贲涌,以手握拳,猛击‘胸’口的大叫着。
图鲁勒图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微微一扫,随手对其中一人点了点道:“兀克图,你不要去,我要你立即快马回去通报我两位兄长这里的事情。告诉他们,我们将会和土扈特部并肩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兀克图大急,急道:“别吉,为什么是我?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杀敌,你让别人…”
“住口!”图鲁勒图娇叱一声打断他,明眸圆睁大怒道:“现在我是主帅,不遵军令者,斩!”
兀克图脸‘色’涨的通红,还待再争,但是看了看图鲁勒图冰冷的俏脸,最终只得颓丧的叹口气,在马上俯身一礼,转头去了。
目送着兀克图的背影远去不见了,图鲁勒图猛的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收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小银刀,坚定的向前一指,喝道:“出发,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