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姐夫?
秀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过了这种好奇的年龄了,不管那新姐夫长得是圆是扁,还是逃不过一只鼻子两个眼哇,而且,这个时候外院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冲撞了什么人可怎么办。
“小姐,你慢点!”小喜鹊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她们,却被个抱着攒盒的丫鬟给挡住了,她敏捷绕过,再次加速。再往后两个乳娘已经被甩开好远。
“外院人太多了吧。”她扯着嗓子喊,爆竹声越来越大,都要把她给振聋了。
“没……事,咱们抄近路!”秀芸也大声道,声音若隐若现。
接着就带着秀芊和秀荪拐进了敞厅旁的夹道。
秀芸平日里看不出来,小身板好结实,跑了这么一大会子都不带歇息的,叫喊出来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前面再穿过两个院子就到了。”
一路上穿堂、甬道、夹巷、穿堂,秀荪只好跟着往前跑,因为在这里被丢下她恐怕很久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直到又进了一个夹道,人忽然多了起来,抱着各色盒子的丫鬟婆子,还有一些宾客模样的人,也有像她们一样跑来跑去的小孩。
秀芸身手敏捷,拉着秀芊的手左躲右闪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往二门冲去,可惜秀荪就变成了那尾大不掉的“尾”,由秀芊牵着左摇右摆总是险些撞着人。
终于,在秀芸拉着她们两个急速通过两人之间时,秀荪和秀芊那油乎乎的双手终于脱钩了。
秀荪因着惯性,狠狠撞在了一个铜墙铁壁般的身影上。
秀芊叫了两声姐姐,声音如风吹乱红一般飘去了远方。消失在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之中。
秀荪只觉额头很疼很疼,铺天盖地一抹蓝色挡住了所有光线变成一片漆黑,整个身体就扑在一个高大结实的身影上,那身影岿然不动,秀荪却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软软地往后倒去,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拽住了胳膊。
这一撞,面面的。实实的。只觉得那夜空的银河沉到地面绕着她的脑袋飞呀飞。
“小姐,可追上你了。”小喜鹊总算跟了上来,弓着身子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见有外人在,赶紧退到秀荪身后站好。这时秀芊和秀芸的乳母追了过来,看见小喜鹊的暗号,只能继续往前院找。
“这女娃。冒冒失失的。”温润柔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上去很年轻。大而温热的手指帮她理了理中间开了叉的刘海。
秀荪扶着那手臂站稳了,仰头望去却怔愣在当场。
这人身形伟岸颀长,微微有些驼背,黑发如墨。面白无须,慈眉善目,做普通文士打扮。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可秀荪却知道。此人如今已到花甲之年。
他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萧镜,前世看着她长大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出差,还是是他也在前些日子的动荡里遭到了什么牵连?
秀荪记得萧镜是皇祖母提拔的,如今皇上掌权,怎么会让他继续在原来的位子?难道他也被打发到金陵来种菜了?最近确实有一批官员和宦官调入金陵,官员就进了金陵各养老部门,宦官大都充入金陵净军。
看着萧公公慈爱温暖的笑容,他看上去过得还不错,并没有从高位跌落的惶恐与颓唐,不过也是了,萧公公多年前也遭过贬谪,那一次是到昌平守皇陵。
因为经历过起落,所以看开了吗?秀荪正思索着,忽察觉萧公公探究的眼神。
秀荪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赶紧状似天真地退后一小步,自己站稳,恭敬地敛衽行礼,笑着脆生生道,“多谢老先生。”
小喜鹊垂首跟在秀荪身后也行了个礼。
萧公公已侍奉过三代天子,两度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他年轻的时候曾在皇宫的藏书阁当差,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报出书名,他能立刻告诉你这本书出自哪个藏书阁,哪个书架的哪一本。秀荪前世当郡主的时候多次去询问,这位萧公公从来没错过。
前世,秀荪称他为萧爷爷。
萧公公笑着摆手道,“客气了,客气了。”
又见秀荪身上穿了件杏红色凤尾菊暗花云缎方领短夹袄,下身是青草蓝缎地五彩蝶恋花马面裙,胸前还缀着个赤金云纹璎珞圈,下面挂着个羊脂玉锁片,一看就知这是哪个府里的小姐,便笑容可掬地问。
“小女娃,问你个事,可知道这府二老太爷在何处呀?”
秀荪听闻他这么问,就乖巧的仰头打量他,“您是我二爷爷的朋友?来吃喜酒的吗?下午正式开席,这会子二爷爷应该在前厅。我这就带您去。”
萧公公何等聪明,又过目不忘,她要是敷衍他,反而得罪人。
萧公公今日穿着普通的靛蓝暗纹缎子夹棉直裰,手里随意握着柄折扇,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模样的人,乍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应该是个小太监。
她热情地微笑,侧身比了个有请的姿势,意思是她来带路。她这么说是想知道萧公公的大致来意,以前从没听说过二老太爷褚昌迅与内宦结交,且他那么爱惜羽毛,会不会愿意见萧公公呢,秀荪可不信萧公公是专程来给褚家贺喜的。
萧公公见秀荪要将她带去外院厅堂,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裂痕,继续和蔼道,“我找二祖父有事要商谈,还是带我去他的书房吧。”
“好呀,请随我来。”秀荪甜甜一笑,不假思索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比了个有请的姿势,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看样子他是趁着这次喜宴自己溜进来的,并且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来找过二老太爷,秀荪心里嘀咕着。这么说,应该有事要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谈判。
这么大费周章的,恐怕不会是为了品茗对弈。
不过,她只管带路就是,反正凭着萧公公的本事,就算她不带路,他自己也找得到二老太爷,至于他们打算谈什么,就不是她一个小孩能过问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