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之道最忌患得患失。事关人命,莫道十成胜算,但有三分疑问就不该轻言放弃
李云清用这句话验证了一个事实,他不是官僚,虽然回到国内后,他凭着睿智的头脑和丰富的人生经验,迅速的适应了国内独特的官本位司法环境。但是在骨子里头,这个前任美国首席犯罪学家现任部委刑侦总顾问,其实还是大宋提刑的魂。
在案子面前,他绝不八面玲珑。
“戴总队,我在美国的时候曾跟徐韬做了二十五年笔友,他小我五岁,称我一声老哥,对于他破案的能力我毫无怀疑,甚至在我看来,单就侦破水平,他是要强过我的,所以,如果我同意接下这桩案子,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但我还是想试试。”
戴晓楼皱眉道:“李老,您决定了”
李云清看看顾天佑,笑道:“我这把年纪了,能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少,值得争取的东西更少,连他这样的年轻人都能豁出去,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只要你别误会我是有意坏你师父名头就好。”
顾天佑叹道:“上次卧底怎么说也是去装爷爷的,这次可是装孙子,我要不提点条件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李云清笑道:“我那孙子年少气盛,不用装就够孙子的,还要拜托你帮忙看着他点。”
顾天佑一拍胸脯:“就冲您老能舍得把孙子拿出来喂狼这股子狠劲儿,这任务我也不能含糊了,不敢说全须全尾的,至少也要保证把活人给您带回来。”
李云清摆手道:“提议找年轻人卧底进去是我的主意,他是我孙子,更应该首当其冲。”
顾天佑道:“我听出点意思来了,您是不是打算让博文和我演一出双簧”
李云清道:“对方已经警觉,一般常规的手段很难取信,我翻阅了任秋实一案所有卷宗,很欣赏你当时的机敏和果敢,这件案子我是恰逢其会,丁厅长盛情相邀,我没拒绝就参与进来了,之后我想到了一个主意,让博文假扮南边来的毒枭,以追查曾文强下落为由去找紫醉金迷的麻烦,再由你当场识破他卧底的身份。”
戴晓楼道:“曾文强的口供交代,他只是个送货人,对买家的情况所知甚少,买家跟他之间出于谨慎,也一直是秘密联络,双方都还没来得及接触。”
顾天佑点点头,道:“博文会不会太年轻了些”
“现在毒品犯罪越来越年轻化,前阵子在北方某市查获一起毒品犯罪案,其中首脑人物只是个17岁高中三年级的孩子。”李云清道:“越是年轻,对方就会越认定警方是真打算把他派进去,你成功卧底的希望也就越大。”
顾天佑眉头紧锁:“怎么能保证他的安全”
戴晓楼:“这就需要制定一个全面紧凑的计划,还要看你的临场发挥。”
李云清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紫醉金迷没有停业,手上还很可能掌握着人质,而我们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四十公斤毒品案与他们有关,所以我才想先用博文登门逼他们一下,给他们扣一过的。”
顾天佑继续着这个煞风景又有些残忍的话题:“我们很相爱,她给了我很多支持,在一起久了,她就像我的至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
陆子琪道:“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人痴情于你,还有那么多兄弟朋友支持你,而我,从小到大都只是一个人,唯一的弟弟到现在还是生死不知。”她又说:“对于我来说,友情是个奢侈品,爱情更加遥不可及,直到遇到了你,两样都有了。”
“所以,别从我这里夺走她们好吗”
她的话就像一场期待彩虹的细雨,纷纷落下后等待着阳光灿烂。
“生活总是很复杂,但爱情却是如此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它是承诺,是承担,是付出,它清晰明白,昭然若揭。它的复杂之处在于:人总是会因为自己的软弱,去美化它,误解它,不肯面对最真实的真相。”
她的话像一根心灵的尖刺,直接将爱情虚妄的部分刺穿,顾天佑不忍打断,只是安静聆听。
“我的真相是我渴望着一个依靠,他赏心悦目,顶天立地,让我钦佩不已,热血沸腾,在他面前我愿意哪怕卑微些,我不在乎自己是小三还是小四或者小五,我只需要属于我的那部分。”
坐的时间久了,姿态自然放松,后来干脆躺在地毯上,彼此枕着对方肩头。顾天佑一直沉默着,在情感上他是个胜利者,但是在友谊的天平面前,他却是弱势的一方。远比陆子琪所想象的要孤单无数倍。
与许佳慧是爱之初,与方乐儿是宛如亲情的亲密无间,跟徐晓曼则仅是爱怜。至于其他人,不管是邹海滨还是杨文山,甚至是戴晓楼,跟他们交往,除了义气外都还或多或少的参杂了一些相互利用的因素。真正纯粹的友谊,完全无隙的心灵共鸣,只有陆子琪能够给予。
一个站在旷野中的人本就是孤单的,因为无所依,所以只能选择坚强。一个置身亲情友情环抱的人却不能对身边任何人敞开心扉,这样的孤独才最渴望心灵的同步。生活从来不会因你某一方面特殊的才能而减少它所提供的痛苦,顾天佑的寂寞只有陆子琪能慰藉。
夜渐渐深沉,宁静的让耳边的呼吸声都好似急雨琵琶般乱人心绪。顾天佑在陆子琪失望留恋的目光中起身告辞,完成了自己在心底里对她的承诺,接下来该去完成口头上对戴晓楼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