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唐泽琛,名字是爸爸起的,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会给我起这个名字,还是很小的时候我问妈妈为什么我要叫唐泽琛,这个名字好难写,我可不可以叫唐一,最好是孙一,因为这样名字会好写一点。
当时听了我的话,妈妈大笑不止,最后还用她那柔软的掌心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开口,“琛琛,你以为名字是随便起的吗?”
我当时仰头看着他,很是不解,名字难道不是想怎么起就怎么起?不然为什么我叫唐泽琛,而果子则叫韩果。
那个时候妈妈才再次开口“泽琛,择城,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
当时我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却劳劳的记住了那句,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虽然我并不懂它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果子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一个人躺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丑的孩子。
她很胖,整个人圆乎乎的,哭起来的时候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起,一张小脸像个调色盘一样,色彩斑斓。
不过奇怪的是我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她竟然不哭了,不光如此她还冲我“咯咯”直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看着她那张像是个包子一样的肉乎乎的小脸,嫩嫩的,像是我早晨吃的苹果一样,我突然就想捏捏,看她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这样软。
事实上,我也的确是伸出手捏了,手感很好,软软的,有点像我玩的橡皮泥,而她,不到不哭,反而倒是很高兴。
我其实很嫌弃她,虽然她不哭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可我还是嫌弃她,可是即便如此,我却见不得别人欺负她,或许这是一种独占欲,我觉得她是我的,我可以欺负她,但是别人不行。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我只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她了,她经常都是傻傻的,傻傻的跟在我身后,我打球她就给我递水递毛巾,我做作业她就在旁边陪我。
我所设想的未来全部都有她的存在,我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我会怎么办,或许会崩溃吧。
和她结婚的那天,当神父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我的时候,她并没有立马回答,她不会知道等她答案的那点时间里我想了多少,我甚至想就算她真的说了不愿意,我也要她,只要她,幸好,她最后说了愿意。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我们的孩子是在来年三月出生的,是龙凤胎,我们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她从哪听说顺产生下的孩子聪明,所以生孩子之前当医生问她是要顺产还是剖腹产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顺产。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生孩子的时候我站在产房外面听着她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心里有多疼,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
那之后我瞒着她偷偷的去做了绝育手术,她并不知道,还一直说想再要个孩子,只不过她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果子七十九岁的时候,患上了老年痴呆,她总是会忘了我们,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每天都睡得很少,她最爱做的事就是拉着我的手,用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看我,然后问我,“你是谁?”
“我是唐泽琛,你老公。”
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反驳我,“你骗人,我老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你才不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最起码她虽然不认得我了,但她还是记得我的,只不过记得的是我年轻时的样子,而现在,我们都已经老了。
她八十三岁的时候我已经八十五了,她的视力最近又退化了,我得站在她面前她才能看清我的模样,她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各种老年疾病接憧而来,现在她躺在医院床上,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抓着她的手。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离不开药物了,每天都得吃好多的药,我看了都觉得心疼,要知道她以前是最讨厌吃药的。
因为药物的原因,她特别瘦,看起来就像是一层骨头上面包了一层皮肤一样,瘦的让人心疼。
这些天,她一直躺在病床上,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醒来的时间都很短,而且她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每次我都要告诉她我是谁,而她醒来也不过一会就又睡了。
可是这次她醒来后却仿佛若有的病都好了一样,她看着我,亲切的叫我“老公”,她说“老公,我想去外面晒晒太阳,你推我出去好不好。”
我说“好。”推来轮椅,将她扶到上面,然后推着她向外面走去,现在已经深秋了,树木都已经凋落了,不过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还是很暖的。
今天的她特别有精神,话也比平常多了很多,从我们小时候一直说到孩子小时候,再说到现在,“老公,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你说,要是我哪天突然走了留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我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果子,你走了我会陪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只是笑笑,然后才开口,“不要,老公,你要好好活着,没有我还有孩子们呢。”
然后我们就有一句每一句的一直说着话,过了一会,她突然看着我笑着说,“老公,我有点冷,你帮我取个毯子好不好。”
我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嘱咐道:“那你乖乖在这等我啊。”
回去给她去毯子的路上,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投在我身上,有股悲伤寂寥的感觉,我想转回头,可是又想着不过这么一段路,用不了五分钟就出来了,这样想着,脚下不由的又加快了步伐。
我抱着毯子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又睡着了,眼睛闭着,嘴角还有一抹微笑,我站在她身边喊她,“果子,醒来了,外面冷,回去了再睡。”
平常我这样一喊,她肯定会醒来,可是这次,她再也没有醒来。
我看着孩子们操办她的后事,我看着她墓碑上的照片,这还是她三十岁的时候我们拍的,她拍了一张,我拍了一张,当时她说,如果以后她死了,墓碑上一定要贴这张照片,这样就像她还年轻一样,当时我还笑她傻,可是现在我还是替她贴了这张。
她去世后,孩子们说我一个人在家,他们不放心,让我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我拒绝了,我和果子一起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共同装饰的,这里有我们共同的回忆,孩子们没法子,最后又给我这里添了几个用佣人,可是人再多,没有了她,依旧让人觉得冷清。
果子去世已经半年了,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这天,我躺在床上,看着墙上挂着的我们的结婚照,她笑的那么灿烂,我仿佛看见她在向我伸手,她依旧那么年轻,“老公,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我将手递给她,跟着她,我的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盈,她牵着我一直向远处走去,我转过头看了一下,我看见那个耄耋之人的我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那张在果子三十岁的时候和她一起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