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长天坐在傀儡大会现场,兢兢业业做着裁判。身边都是各个宗派出窍期、分神期的大能,呈到这些裁判面前的,都是经过鉴定有几分意义,并非胡乱凑数的傀儡。
只是各种傀儡罕有创新之处,他就这么一个一个看过去。
一场下来大家讨论,席长天想着余之归上午还答应他“回来再抱”的允诺,不知道今晚回去有没有惊喜,譬如像之前雪虎翅膀,再比如使用小松鼠军团什么的。
他的之归总是古灵精怪,不走寻常路。
席长天这么想着,想着,就等到了所谓“惊喜”——只有惊,没有喜。
会场外匆匆跑来一名三清门修士,先低声跟三清门长老说了几句,后者一脸诧异,走向席长天:“大长老,借一步说话。”
席长天不明所以:“好。”
只希望不要讲太久,拖延了他和之归晚上相聚的时光。
对方讲话言简意赅,简明扼要。
“大长老,紫凝会馆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还请您回去一趟。”
——十万火急?比傀儡大会还急?席长天答应了。
回去以后可以见之归。
三清门长老便道:“我陪席长老回去。”
来到紫凝会馆,馆主匆匆忙忙迎出来:“大长老,伍长老。”——那位三清门长老姓伍,名科。
席长天问:“何事?”
馆主邀他俩进房,屏退其他人等,这才拿出一只符匣。
碎裂的符匣。
钟离璞性命符匣示警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
他是紫凝会馆馆主的得意门生,从小在会馆里长起来的,待人接物颇有一套,长得和善讨喜,为人聪明伶俐,要不然伺候大长老这么重要的活计,馆主也不会交待他跑腿。
他的符匣在会馆密室里一示警,看守符匣的修士立刻叫声不好。
——钟离璞陪着余之归出门,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性命符匣都示警了,能说明什么问题?
天哪!
既担心钟离璞,又担心余之归的馆主立刻联系钟离璞的子母金蟾,没有反应。他马上派遣人手散开了去查,随即叫来疾风队,要求援助。
谁知就在这短短一盏茶时间里,钟离璞的符匣碎裂了!
符匣碎裂只有唯一一种可能,馆主差点急昏过去。
这件事他不敢怠慢,万一耽搁时间,再损伤余之归性命,他几条命也不够赔。因此他二话不说,向席长天发出警报。
——然而傀儡大会有特殊禁制,子母金蟾傀儡无法使用。
馆主只好赶紧叫身边可靠人物走一趟。
席长天一听余之归出去,余之归身边修士符匣碎裂,不由呆了一瞬,立刻往小院走。
生死契约在身,他知道余之归目前没有受任何伤害,但子母金蟾傀儡联系不上对方,也就不清楚对方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房冷清清空荡荡没有人。
厢房里,余球抱着雄鹰傀儡,老老实实在背符阵。张十七和他同屋,一见席长天立刻跳起来行礼。
“之归呢?”
“主人上午就离开了,说出去走走。”张十七道,“有会馆的修士引路。就在刚才,也有会馆修士过来询问主人情况。”
席长天看看周围:“谷彧呢?”
“谷彧方才突然咒骂一声,沿着一个方向飞出去了。”
席长天傻了。
正在这个时候,疾风队有人回报,清源城外据此百里之遥的某处地方,出现特异之处,还有血迹。
“去看看。”席长天开口。
“大长老,”张十七见两次都被问到主人行迹,隐约猜到些什么,“十七对追踪之术有些经验,还请大长老带我一起去。”
席长天点头。
不多时,馆主长老疾风队长等人,落在那处。
那是清源山脚,一处破败的民宅之内。院子极大,然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周围没什么人经过,但是有禁制余波。
张十七一眼就分辨出来:“这里是鸟兽留下的痕迹!”
不怪他最先发现端倪,实在是跟余之归呆久了,别人在观察是否残存傀儡波动时,他第一时刻注意到的是鸟兽动向。
席长天凝神,他的傀儡大部分不在……
“……符阵?”
就在修士们匆匆忙忙,紧张地使用留声留影傀儡记录现场情况时,余球忽然开了口。
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席长天顺便捎上余球。
余球抱着雄鹰傀儡,安静地站在一边。
站累了,就蹲着。
在青草遮掩下,有小半块碎石板,石板上线条纵横。
余球别的不懂,但是他懂符阵。
他嫌青草和泥土碍眼,顺手扒了扒,往上一提。
——浮搁着的?
泥土中散落着灵石米分末,显然掩盖了下面的真相。
青草转眼间被清理干净,地面矮了一尺,露出一个径约三丈的碟状大坑。
“符阵……不认识。”
余球不认识,情有可原,毕竟他只是个炼气期,年纪也轻,死记硬背也背不下全部符阵。
紫凝会馆馆主,不认识。
三清门长老,不认识。
席长天,同样不认识。
这不是傀儡符阵。
这是……上古符阵。
那个时候,西仙界还不是傀儡师一家独大。
“这符阵损坏了一大半,最近被人仔细修补过。”疾风队长判断,“时间不会超过五天。”
作为负责清源城安全的巡逻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严重的事,疾风队长自责不已。
更令他难堪的,竟然一个凡人先他发现了线索,又一个炼气期先他一步找出了符阵。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他憋着一口气,这个面子一定得找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最后在泥土之内,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小小的灵石,还没有指甲盖儿大。
那形状大小,一看便知从蜂鸟傀儡腹内扒出来的。
重新找了一只蜂鸟傀儡,将之安上。
果然传出钟离璞紧张的声音:“我和真君在清源城外西北百里破败民宅内,三元婴十二金丹,傀儡师看不出门派来路,还有驭兽师和阵法师……呃,这位真人,我没有跟谁说话,不信您看我的蜂鸟……”
就说了这么多。
“阵法师?三元婴十二金丹?”席长天平平淡淡的声音,反而更加令人担心。
余之归没有生命危险,他知道,身体和精神没有受到伤害,他也知道。但余之归人呢?人在哪儿?
于是花音被紧急叫来,查看城门那些跟余之归套近乎的驭兽师们。
那些人都没有进城。
那些人偶尔一两个,在城门口晃荡,也没带着灵禽灵兽。
那些人境界最为高深的,是金丹中期。
那些人……
“长老,我们发现了这个。”
符阵上面,新鲜材料留下痕迹。
勾勒符阵的液体,乃是古方。
其中的主料为——通络虫。
千年阳木之内,小小的通络虫?
三清门长老一愣:“朱雀门?”
席长天猛抬头。
余之归和朱雀岛确实有仇,简直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然而朱雀岛远在元元海上,据此万万里之遥,又怎么会知道在清源山脚有上古符阵一事?谁又有能力将几乎失传的上古符阵修补好?以及这符阵将余之归如何了?
“为今之计,先寻找那些驭兽师及朱雀门门人为上。”疾风队长提议。
——驭兽师怎么和朱雀门门人扯上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哪里?
席长天不管之前纠葛,只管找人……等等!
他的傀儡二力猛然间扑向角落。
抓出一只老鼠。
别人还在疑惑,张十七一见,立刻明白过来,拍拍符匣,游隼傀儡冲出,在紫凝会馆大厅盘旋,又找出两只老鼠,一条蛇。
此时二力已经冲去厅外,打落数只夜枭。
其中一只慌不择路,拍翅飞走,张十七叫了一声“我来追!”游隼紧跟。
那些驭兽师,做梦也想不到,紫凝会馆里面,懂得驱使动物偷听偷看的,不止余之归一个。
夜枭沿着一个方向飞,游隼跟了一路,张十七还要继续追,忽然被二力拦了下来。
“怎么了?”
“它已经不受对方控制。”席长天回答。
余之归跟他学了控傀,要说这么多年下来他没跟余之归学点驭兽,当然不可能。
——至于为何每次余之归拿灵兽逗弄,他都不反制灵兽,是他的事。现在余之归不在,有必要时,他当然不打算藏私。
果然,随着席长天话音落下,那头夜枭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已经断了心脉。
张十七愤愤跺脚。
距离夜枭落下百步远,莫宏博收了御兽决,暗暗心惊。
“如何?”
身边黑衣蒙面人发问,声音硬梆梆的,一听便知道使用傀儡改变嗓音。
“想不到对方那么厉害,差点被发现。”莫宏博说,“还好我收得快。行了,事情办完了,听他们的意思,这件事也没人怀疑你们,你该交尾款了。”
“给。”那黑衣蒙面人也干脆,直接掏出储物袋。
莫宏博颠了颠:“这么少?”
“少?”黑衣蒙面人冷笑,“你们就当了个诱饵把人引来而已,阵是我们找的,也是我们修补的,你还嫌少?”
“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他身边有阵法高手,及时通知你们早些行动,你们能这么顺利?”莫宏博不服。
“你废话真多。就这些,要么走,要么死。”黑衣蒙面人挥挥手,“藏好狐狸尾巴,别让人发现了,我也护不住你。”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