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的薄雾笼罩着西山暮华宫,原本仙气缭绕的西山,此时却幻如海市蜃楼般。
乐女们都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声。乐女们闻声后,急急忙忙,接二连三的从床上爬起来,慌里慌张的穿衣梳洗。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乐女们都已整整齐齐站在院落中。姬姑过来,手里轻晃着一把桃色羽扇。姬姑看着眼前整齐站列一排的少女,漫步从她们眼前边走边打量。
少女们的穿着打扮,和昨日粉黛刚去凤丘时一样,一身月白长袖舞衣,一袭红色轻纱绸缎披帛,简单的流苏发髻。个个面带微笑,双臂轻拢在身前,静静等待姬姑的审查。每天清晨,姬姑都会严查她们的装扮仪容。姬姑每经过一个,都会满意的点点头。当她走到队尾,却发现少了一人。
姬姑头疼的摇了摇头,朝身边的少女冷声吩咐道:“芜幻,你去东香阁的将粉黛给我带来。”
芜幻越前一步,屈了屈膝,恭敬的应道:“是”
芜幻轻踏着步子往东香阁走去,她到了东香阁猛的推开粉黛的房门,大步踏进去,绕过云母屏,对着白幔纱帐床上,睡相极为不雅的粉黛大吼道:“起床了”
粉黛挪了挪身子,嘴里喃喃梦呓道:“别吵,让我再睡会!”说完一个翻身,身上的金丝云被也被她压夹在双腿间。
芜幻见状,瞟了一眼一旁的架子上的金盆,轻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当芜幻将手里金盆的凉水泼到粉黛身上时,粉黛一下从床上猛的坐起来,叫道:“下雨了吗?”
粉黛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抬头双眼惺忪的打瞄了一眼屋顶,绕脑不解道:“屋顶没破啊!”
芜幻得意的将手中的金盆,扔向一旁的地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白皙的双手,嘴角噙着丝丝嘲笑,藐视着眼前不明所以然的人。
粉黛一身雪白中衣被水湿透后,紧贴在身上,原本蓬松的发丝上水一滴接一滴的流着,她的睡意早被迎面来的凉意惊醒,当她听到金盆与白玉地面接触,发出‘哐当当’的阵响声,才注意到一旁的芜幻。
芜幻见粉黛看她,眼神带着鄙夷,盛气凌人的轻朝道:“粉黛公主,你可醒了。”
粉黛明了事情后,圆目瞪着芜幻生气的叫道:“芜幻,你做什么!”
芜幻并没在回话,站在一旁掩嘴大笑。
芜幻一直对粉黛存有不满和嫉妒,暮华宫这半年她可没少欺弄粉黛。粉黛性子大大咧咧,自是感觉不到芜幻的敌意。粉黛没来前她是领舞的,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自从半年前粉黛来了,一切都变了,月华上仙将领舞权给了粉黛,她一下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芜幻是北海龙王之女,自小娇生惯养,性子傲慢,目中无人。北海龙王将她送往暮华宫,图的就是月华上仙的严厉管教。
粉黛虽没架子,性子平易近人,可芜幻这等欺负,她可不会白白忍受。
姬姑和其他乐女在外候了她俩多时,未见两人音信,又吩咐了一个人去催促。姬姑见还没音信,脸色大变,怒气冲冲的向东香阁赶去。当踏进门看到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大吼道:“住手”
粉黛和芜幻并未因姬姑的历吼住手,反而打的更加激烈。两人是又抓、又掐、又挠,又咬。芜幻实在打不过,便伸手撕扯着粉黛的湿发。
姬姑这下心里没了底,虽说她可以不留情面教训这些公主小姐,可万一这两个小主子出了什么差错,自家仙子可怎么向九重天和北海交代。尤其是粉黛,明儿可就是天后盛诞,这小姑奶奶还要领舞的。
其他人也随后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大眼瞪小眼,然后傻愣在原地。芜幻挑事她们到不奇怪,可粉黛还是头次。
不知那位去请的月华,月华见状也厉声大吼:“住手”
芜幻虽嚣张跋扈,可对月华却有几分忌惮。当她听到月华的阻止声便没再动手,粉黛也松手,志气高傲的冲着芜幻冷‘哼’一声。
月华冷着脸向里跨了一步,此时的东香阁可谓是一片狼藉,好端端的云被被两人撕得面无全非,床上的轻纱白幔更是摇摇欲坠的悬挂着,地面上全都是玉器花瓶的碎屑。月华本想过去但眼前的残局,只能让她止步。
“月华仙子”
“月华娘娘”
两人低着头,异口同声,诺诺的叫道。
月华没好气的瞟了两人一眼,冷声问道一旁的姬姑:“怎么一回事!”
姬姑也不明了事情的原由,她那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只好低头不语。旁边的闲站的几位也都怯怯低下头,整个屋子顿时一片寂静。
月华见姬姑不语,便把目光移向两个当事人,冷声责问:“说,为什么动手打架?”
凤靳过来见一屋子人都杵着头,月华冷着脸立在门槛边,再放眼只见不远处的地上瘫坐着两个蓬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少女。当他看清身着白色中衣,发丝凌乱不堪的粉黛时,脸上突然出现一丝震惊。
屋里人自是没注意到屋外的凤靳,芜幻抢先开口辩解道:“宫主,是她先动手的。”
粉黛听到芜幻这句话,冷哼一声,反驳道:“哼,要不是你拿水泼我,我会动手打你。
“谁拿水泼你了,我是奉姑姑之命来喊你起床。总之,是你先动手打我的就对了。”
“是你先泼我,我才打你的!”
“我那泼你了,是你无理取闹,见我打扰你美梦,便动手打我的!”
月华好端端的一顿问话,没想到让两人又陷入一场口舌之战。粉黛平时虽胡闹点,但不惹事,这次她却出其不饶人。两人吵着吵着又动手打起来,月华则被气得身子都发颤。
凤靳站在屋外看着两个丫头的打斗,不由冷嗤笑出声。他笑月华的无措,更笑小粉团子得理不饶人的泼辣劲。
粉黛和众人听到屋外的笑声,全都把目光看望屋外的凤靳。粉黛看到凤靳后,一把撇开芜幻,没顾及地上的碎片,飞快的冲进凤靳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的粉黛,那还有刚才那般理直气壮,扑在凤靳怀里不顾及形象的大哭,那哭声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届时,凤靳脸上的笑容一下愣住,他也被粉黛这一举动搞得手足无措。
“老祖宗”粉黛哭得梨花带雨的哽咽唤道。
众人看了看被扔在一旁发愣的芜幻,又迷茫的看了看扑在凤靳怀里的粉黛。月华也极为不解,她过去将芜幻从地上搀扶起来,替芜幻顺了顺凌乱的发丝。
粉黛则没完没了的哭个不停,凤靳没法子只好柔声哄劝:“小粉团子不哭了,老祖宗不是在这。”
月华遣散了所有人,粉黛依旧埋头在凤靳怀里抽泣。芜幻站在一旁,看粉黛装可怜,心里越想越委屈,眼泪也一滴接一滴从眼眶涌出来。
月华无奈的安抚着芜幻的情绪,心里感叹道:“粉黛这丫头,这次倒是找了棵大树。”
凤靳昨晚和月华叙完旧,本想回去,月华见天色已晚,便留凤靳在暮华宫一宿。凤靳本是去辞行,刚出来便看到月华身影匆忙的往这边赶来,他抱着无聊之心前来查看,没想到他这一来竟成了粉黛的救命稻草。
半响过去,粉黛缓缓从凤靳怀里抬起头,哽咽的抽泣了几下。凤靳俯头,捧起她的脸,用手轻轻拭去粉黛脸上的泪。芜幻见粉黛不哭了,她也止住泪水。
月华见两人不再哭,心下微微松了一口。
凤靳和月华对视一眼,摇头笑叹道:“月华,这两小丫头比起你们可多了几分娇柔。”
月华一笑,无奈道:“今儿让你见笑了,平日可没发生过这等事。”
其实月华也不解,粉黛这丫头平日是胡闹一点,捣蛋一点,可很好强。上次偷跑出去误惹了地府的鬼厉,差点把小命丢了都没掉一滴泪,这次打斗她明显占了上风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嚎啕大哭。她又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凤靳比较疼粉黛,小丫头受点了委屈,见到凤靳难免会情绪失控。
凤靳伸手揉了揉粉黛的发,说道:“你娘和你天后奶奶,都是出了名巾帼不让须眉的红装铁将,到你这里侠骨之范竟全然没了。”
黛黛红着眼圈,抬头对上凤靳漆黑的眸子,颤着音说道:“是天君爷爷和父君不让我碰,不是我…阿嚏…”
“阿嚏…阿嚏…”
黛黛话没说完,连打了几个喷嚏,凤靳见状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紧紧的裹在黛黛身上,将粉黛带往昨晚他住的房间。此时的东香阁那还能住人啊!
月华则命人将芜幻送回房间,并吩咐那人替芜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外加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自己也赶往凤靳所去的方向!
粉黛和芜幻大打出手之事,也就这样了无声息的过了!再有纠纷,也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