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干了也可食”赵祯低头看看大葱问:“不少葱的叶子断了不好了吧”
“啥叫断了那是叶子我见不好给打下去了。”卖葱的从未听过如此说葱不好的,自己把葱给收拾干净利索了,竟然有人嫌弃。
赵祯站在想了想,说道:“观稼殿中未种葱,以后应添种。”
观稼殿是他用来种粮食的地方,一个是别人有了好的种子,他想亲眼看看,自己种一种,要是产量差太多,吹嘘种子的人就得挨收拾。
另一个则是以自己种田表现亲民,叫百姓知道皇上重视农桑。
徐宝在旁边继续说:“大葱的葱叶最难保存,一捆大葱边吃边扔,吃到最后就没有葱叶了,而我说之法,却是把葱叶炒干,再吃时用水一泡,便会与未干之时相差不多,前方的将士在没有菜吃的时候,吃了对身子好。”
“是说本会扔掉的东西可对将士有用”赵祯感兴趣了,扔的东西不值钱,谁家不吃葱呀,尤其是宫里,不知每日要扔掉多少葱叶。
他丝毫不怀疑徐宝骗他,除非徐宝活腻味了。
徐宝应声:“正是,诸位请随我来。”
说着他蹲下身,从卖葱的人这里找了根小的细的葱,提溜着向前走。
“小宝你怎不给钱”范仲淹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他不要”“我不要”徐宝和卖葱的人同时出声。
“我给他他不要,我再强塞,他强~推,我因为一根葱在这里跟他撕扯起来”徐宝补充一句。
这下范仲淹不出声了,觉得也对。
徐宝带他们来到卖萝卜和胡萝卜的地方,他先找个小的胡萝卜拿起来跟葱放一起,说道:“胡萝卜也能像葱那样,胡萝卜干了变轻,好运输,而萝卜相信咱大宋是给军队腌了咸菜送的。”
“没错。”韩琦承认徐宝说的萝卜做咸菜给将士做军粮。
“天更冷了,该拿帘子遮挡就用帘子遮挡,没人买时不要把泥都擦洗下去。”徐宝对卖萝卜的说一声,继续前行。
“知道的宝郎,我这是有人订了一百斤,我全给收拾出来。宝郎,你找人给编帘子吧,我买,我家自己没空编帘子。”卖萝卜的喊。
“成,我与大哥说。”徐宝答应。
“买帘子不是贵么”韩琦问。
“有编帘子的工夫能赚更多买帘子的钱了。”徐宝答。
韩琦点头:“原来如此。”
一行人又溜达到卖黄瓜的地方,徐宝同样挑了一个根小黄瓜,说道:“黄瓜有晒干的、阴干的,但通常是秋时各家才做,一个是夏日保存不易,返潮发霉。
另一个是夏日黄瓜太多,不值钱,许多人还要为生计奔波,这东西给将士吃也好,不能把所有的菜皆做成咸菜或酱菜。”
做成酱黄瓜或咸黄瓜,感觉上给将士吃可以补充一些维生素,但是补充得太少,因为干黄瓜可以拿出来半斤让一个人在一顿饭时吃,但不能让一个人一顿饭吃半斤酱黄瓜吧。
“还能卖几天黄瓜”徐宝问卖黄瓜的人。
对方摇头:“没了,宝郎你瞧黄瓜的样子,这还是水路从南边运来的,蔫成这样,卖掉我就卖藕,再过几日,这摆摊的人就没有东西可卖,大家卖一样的又要不上价。”
“别急,我再想想办法,总归要让大家冬天有活做。”徐宝宽慰着对方,心中不舒服,他总觉得自己来晚了,再早上两个月就好了。
可惜抱怨不解决问题,只能努力想辙。
卖黄瓜的使劲点下头:“宝郎别急,我们信你。”
徐宝心说你还不如不说这话,我压力更大了。
众人又溜达,到了另一个卖萝卜的地方,徐宝挑个小萝卜拿着,到卖鸡蛋的地方拿个鸡蛋,到卖香菜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没拿,他怕刘乾家的篙儿香菜过敏。
赵祯四人边走边看,看着收拾利索的菜,看着有西市接待领着人过来卖东西装进竹盒子里,然后双方交换牌子。
也看着更多被领来的人到小吃区去吃小吃,以及从东市过来的人帮着把架子搭好,然后叫人回去运货。
整个西市是很忙的,但地上却非常干净,要说最忙的是扫街的人,他们得收拾茅房。
尤其是被领过来的人,一到西市看到有公共厕所,排着队去,然后花钱买毛边纸。
吕夷简看着本不愿意提及的,但见到那几张毛边纸竟然要卖两文钱,实在忍不住,就与徐宝说:“为何价那么高民间皆用纸来那个清洁”
徐宝也不想说这事,但人家问了,他得解释。
“回大学士的话,民间难以这般奢侈,然,被西市接待领来之人却可如此,那两文除了纸,还有洗手用的胰子和擦手的手巾,胰子可是很贵的,旁人都是用柴火灰。”徐宝给出理由。
主要是来的人可以不买呀,谁也没逼着买。
“即便如此,所得钱财也甚多。”吕夷简又找出个问题。
徐宝脸一沉:“大学士可看到那卖纸的人否那是三十九年前宋辽瀛州之战断了一条腿的老兵,当年他十六岁,今年五十五岁,卖一份纸他得一文钱,三天来一次,与另外两个战友替换。
他们每人每日可得四百余文,分成三天计,一人一天一百多文钱,赚得多吗
若觉得他们多,为何不想想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三十九年前他们为我大宋征战,三十五年前澶渊之盟后他们归乡为农。他们赚得再多,能比得上我大宋每年给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多吗”
“啊~~~”吕夷简面对徐宝的话,被惊得倒退一步,哆嗦着说道:“我我我我唉~~~”
他终究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徐宝本来还想说他们昔日可为大宋守边疆,今日也可为大宋守茅房,他们提刀能拼杀,拿纸能卖钱。
但看吕夷简的样子,徐宝还是忍住了,他担心现在就把吕夷简给弄癫痫发作了。
韩琦、范仲淹脸色难看,赵祯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
徐宝见众人的模样,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他们都受伤了,我先给他们找个活,让他们活下去,最好是活到能看见幽云之地回来的时候,和平和平是打出来的。”
“是余错怪小宝了,唉~~~”吕夷简朝徐宝道歉。
“大学士且莫如此说,怪我方才不曾先提及。大学士放心,往后我还有更多的法子拿出来给老兵赚钱。”徐宝连忙懂事地说道。
“侯矩该杀。”赵祯突然说出四个字。
韩琦三人抿着嘴点头,因为侯矩找徐宝麻烦,而徐宝在帮着朝廷照顾老伤兵,西夏那边正战着呢,此时若以此为借口收拾侯矩,就可以告诉前方的将士朝廷没有忘记为国征战的人。
本来深究起来是徐宝有罪,可三个伤残的老兵一出,侯矩就有罪,看上去很不讲道理,但这种时候没有道理可讲。
这可不像徐宝那边,那边别说给三个老兵找工作,哪怕是安置三百个,犯了事也收拾你,情是情,法是法。
“别,官家,不能降罪于侯推官,否则岂不成我了我挟老兵而逼朝臣我自己愿意,我没指望用这事儿做别的。”徐宝连忙劝。
转而又说道:“到节前,我就有法子让更多的老兵有事做了,还不是很累,并让西市摊位区的摆摊之人所赚的钱再翻一番。”
“小宝”吕夷简伸手摸了摸徐宝的脑袋,看向徐宝的眼中充满了慈爱之意。
“嘿嘿”徐宝腼腆地笑着。
其他三人看徐宝的眼神也不同了。
他们发现,这个徐宝年岁不大,却才华不小,别人如此年岁,似乎应该寒窗苦读,而他感觉已经读差不多了,哪怕是现在就考进士也没问题。
更主要的是他年岁小,人却懂事,还能赚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赚,他能带着很多人一同赚。
同时为政方面更是不查,如那换钱用的牌子,便是他想到的,他管着西市摊位区,竟然能与东市抗衡,甚至是东市在争不过他的时候,要直接抓人。
而抓人是种最低劣的手段,说明东市的人承认比不过他,不抓他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最有意思的是,要抓他的人本职的事情都没做好,而他的心思却放在了西夏边境上,他在为那里的将士们着急想办法,并且筹钱时,东市的人还琢磨那点卖架子钱和把冻菜做成饭菜卖的小事情上。
两者比较,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
偏偏他还不是官,当官的想跟他学都学不过来,他这边又开始惦记上冬天让人多赚钱了。
感觉侯矩和其他人简直可笑,究竟是谁官、谁是草民啊
赵祯看向远处,说道:“若天下官吏皆有小宝一半本事,何愁我大宋不兴啊。”
“官家兴教化,定能有更多之人强过我。”徐宝连忙说道。
“小宝方才说还有将士吃肉的事情,不若一一道来。”范仲淹出声。
“正该如此,请随我来。”徐宝的目的达到了,赵祯有借口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