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齐大人最近流年不利,岂是一个衰字能概括的。
三个月前养的一只鹦鹉死了,那可是他养的很久的一只老鹦鹉,虽说已老眼昏花,声音不再嘹亮,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说死就死,害得他伤心了好几个月;只是,在他还没从死了鹦鹉的悲恸中回过味来,后宅新纳的一房小妾居然背着他跟府中的长工苟合私会被抓,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他戴绿帽子嘛,这要快到六十的老齐大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处死了小妾,打断了长工的腿,还没从戴绿帽子的憋屈中走出来,大理寺就被圣上下旨接管珞王谋害太子一事。
苍天呐,大地啊!为什么这么棘手的案子偏偏要交给他们大理寺?平常也没看皇上有多重用他们呐。
年近六十的齐大人浑身瘫软的捧着圣旨,双眼发黑、口干舌燥,他好像看见被弄死的小妾正在朝他招手。
大理寺寺丞同样是个贪生怕死的,想到从广域宫中传来的消息就浑身哆嗦:“齐大人,这个案子咱们不能接,听说那神威将军在皇上面前都敢亮刀子,硬是把孙田吓得屁滚尿流,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咱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可经不住大将军的大刀子和惊吓啊。”
“你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接,可这不是皇上下旨了嘛。”齐大人捧着烫手的圣旨,哭的直喊娘,背后直骂嘉靖帝那个老不休,没事娶一个这么牛逼的儿媳妇做什么,看吧,现在好了吧,受苦的可都是他们呀。
就在齐大人和寺丞大人抱头痛哭的时候,门外的衙役快步跑进来,回话说是将军派人来监听了。
一听这话,齐大人差点没吓厥过去,将军这雷厉风行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儿,这哪里是来监听的,这分明就是来催命的。
齐大人觉得不光是小妾冲他招手了,就连死去的老鹦鹉都在冲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短短几日,京城的风向就变了。
先是功在社稷的神威大将军与珞王爷大婚,满城的百姓还沉浸在喜讯中,一夜之间太子遇刺与珞王脱不开关系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
茶棚里看客在聊,珞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这两个人本来就身份敏感,如今因为这样的事又搅在一起,怕是这京城要狠狠地乱上一阵。
酒楼的说书先生唯恐天下不乱的言道,不愿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珞王虽然是个漂亮的废物,但架不住人家在圣上面前受宠的程度,再加上娶了一个军权在握的媳妇,想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手段次了点,没把太子彻底弄死,反而是弄了个半死不活,棋差一招啊。
至于经常跟珞王厮混的狐朋狗友们却是扳着板凳坐在茶楼,一边嗑瓜子一边耍嘴皮子;阿珞想当皇帝?啊呸!你眼睛被狗吃了?就阿珞那样儿还能当皇帝吗?就算阿珞真有了不臣之心,请大伙儿放心,他也不是当皇帝的料,绝对是大将军端坐在龙椅上,阿珞在后宫母仪天下外加奶孩子。
城中众说纷纭、谣言四起,朝堂上众臣虽然忌惮将军雌威不敢再放肆,可谁都嗅的出来局势紧张、情况多变,在事情未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前,必须速战速决。
而这速战速决的担子,就落在了大理寺的头上。
短短数日,大理寺卿齐大人就甩掉了十斤肉,一张蜡黄的老脸活似病入膏肓,寺丞也是走路三晃,头发掉的一把一把的。
好在重压之下总算还是有点收获,王全等人都是萧赢一手调教,那一身的本事也不是白练的;经过几日审讯,几个指证魏珞下黑手的宮侍都招了供,言明他们都是中山王的旧人,自当年中山王逼宫失败自裁后就混入宫中,只为寻求机会颠覆朝堂、为旧主报仇。
说起这个中山王,但凡是住在京城中的人都知道;那可是嘉靖帝的亲弟弟,曾经受宠一时的尊贵王爷。
只可惜这个中山王是个狼子野心的,不甘心只当富贵王爷一直想夺了自家兄弟的皇位;七年前南蛮发难,朝堂危矣,嘉靖帝日夜跪在宗祠中胆颤心惊的祈求祖宗庇佑,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中山王在京起兵造反,差点宰了嘉靖帝。
在这国将不国、家将不家的战乱局面,身为兄弟不帮着自己一致对外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撬走自己的皇位?面对自家亲弟弟这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嘉靖帝心寒到了极点,一怒之下便灭了中山王满门,就连刚呱呱落地不久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侄子都没幸免于难。
本以为经过那一场灭门中山王这一脉总算是断了,可没想到还有人潜伏在眼皮子底下伺机而动。
面对大理寺调查的结果,嘉靖帝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只要一想到中山王一脉的狼子野心,想到那个乱臣贼子在死了后还能为祸作乱,挑拨他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嘉靖帝就恨不能将中山王从阴曹地府中拉出来再暴打一顿。
一场乱局,总算是真相大白;在前朝嚷嚷着珞王有不臣之心的言官们也三缄其口、装聋作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至于心疼儿子的皇后娘娘也在一天凌晨听说太子醒来的消息后渐渐恢复往日仪态,不再喊着叫着要魏珞偿还她儿子的性命。
只是,朝堂上平定下来,珞王府的书房内萧赢却拿着一张纸端坐在太师椅上,紧蹙的眉心绷的越来越紧。
夏荷好奇的踮着脚尖想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可努力了好半天连只言片语都没看见,反而还被端茶走进来的姐姐秋叶瞪了好几眼。
“将军,刚才张老秋派人回话,说既然案件已经了清,王爷的不白之冤也洗脱干净,咱们的亲兵是不是该撤回来了。”说着,秋叶就将热茶放在萧赢的手侧,继续道:“当初将军一声令下,那些敢说王爷坏话的朝臣们的府邸被咱们围的水泄不通,这些天连只耗子都不敢进出;那些进不了家门的官员成天来咱们王府哭丧,不是嚷嚷着想儿子就是想老娘,喊着叫着要回家;属下觉得事情再拖延下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将军早做决断。”
一旁的夏荷唯恐天下不乱,忙插嘴道:“别呀,我还没玩够呢;将军你不知道,那些拿着薪俸上朝的言官们可有意思了,成天变着花样的在前厅哭喊,一哭就能哭一整天,嘴里念叨出来的词都不带重样的;这几天我常听他们哭叫,这文化水平都长了不少,实在是大有裨益。”
秋叶又瞪了几眼不懂事的妹妹,气道:“将军不懂事,连你也不懂事吗?”
此话一出,秋叶觉得说的有些不妥,忙偷看了几眼萧赢,见将军脸色并没变,这才放了心,提醒道:“将军,张老秋那边还等着你回话呢。”
对萧赢来说,洗刷魏珞身上的不白之冤为最主要目的,至于收拾这帮敢欺负她男人的言官们倒是其次;再加上这些天她派兵围了他们的府宅,想他们以后再敢诽谤她男人也要掂量她的脾气,有了这次示威,以后一般人也不敢再欺负她家小白兔;既然目的达到,她也懒得再折腾。
所以招了招手,就下令道:“从府里抽出一千两银子给张老秋,让他带着弟兄们去吃顿好的,就当是这些天劳动弟兄们的辛苦费。”
秋叶欢喜的应下,刚准备离开,就又被萧赢叫住。
“你去一趟后院,把阿珞给我叫来,就说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萧赢的目光再次被手中纸上的内容吸引,如果是平常的事儿她倒是能替他做主,可眼下这件事她必须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