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维持着手伸过去接书的动作,接过书也不是,白着一张脸,完全不知所措。
而卫斯年,则双眸直直得看向方泽说话的方向,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刚要说话,却感觉到耳侧略过一阵凉风。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臂斜斜伸过来,从季掌柜手里轻松地接了过来。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叶七七身上。
叶七七笑眯眯的把这几本书籍当着大家的面翻了翻,然后无趣得扔在柜台上,冲着卫斯年埋怨道:“夫君一天到晚看些之乎者也的书,我啊,还真是看几页就犯困呢!还是这些书好看,掌柜的,帮我把这些山水游记包起来吧。”
三言两语,又把那几本书大大方方得往柜台上一扔,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刚刚那两人的嘲笑话语都被叶七七几个简单的举动解释的一清二楚。
平安暗暗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心里舒了一口气。
方泽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七七,眼神中飞过一丝淫邪:“难怪这几日都不见卫公子出门,这家中娇妻如此可人,换做是我,也舍不得出门啊!”
方泽此话一出,惹得周围的人都嫌恶得避了过去——这里站着的或多或少都是自诩文采风流的读书人,方泽这话粗俗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楚少和微微心中恼怒,但是也确实知道方泽这个人的为人,平时最是喜欢沾花惹草,家中莺莺燕燕一堆,还不停地往屋里抬人,只不过玩的还算有分寸,家中长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家和楚家是姻亲,两家在中国都是有声望的大家族,只是方泽和楚少和在家中的地位差太多了。
方泽是方家嫡系嫡出,上头有一个好哥哥撑着腰,平时万事不管,只顾吃喝玩乐,有的是人给他出谋划策,闯了祸给他擦屁股——比如说,他楚少和。
而楚少和在楚家虽然也算嫡系,但是却只是个陪嫁丫头的妾生子,在这个只注重嫡系、妾通买卖的世界里,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家族的关注。
虽然一向自负学识过人,但是也只能依靠着方泽,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哄着他捧着他,才能得到一些资源,说难听点,他不过是方泽身边的一条狗。
楚少和心里看不起方泽,可是此时此刻,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时候,他都必须附和着他。
“方兄一向慧眼识美人,燕京中的贵女能担得上方兄一句”可人“,也算是荣幸了。不过之前怎么没有在京中见过夫人呢?”楚少和假装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是了,夫人以前住在城南,和我们可没什么交集。”
方泽是真小人,那楚少和就是伪君子!
明明是方泽调笑人家夫人在先,却还要给他戴个高帽子,说被方泽“称赞”是荣幸;说完了还要暗讽一番叶七七只是城南出生,地位低下之人!
这张嘴皮子,真是厉害!
不过这种打嘴仗,叶七七还真不怕,正要上前一步,和这楚少和好好“理论”一番,却被人一把拉到身后,只见身前的卫斯年站如青松,身后的长发由白玉冠高高竖起,光一个背影,已让人觉得风姿不俗。
“这是在下的明媒正娶的夫人,到书肆买些东西,也要被你们这样整日无所事事的人嘲讽一番吗?在下身患眼疾,难道还能看的了你们所谓的下三滥的书不成?明明血口喷人,还肆意调笑我夫人,欺在下身患疾病,欺我妻子一介女流,这便是楚家和方家的家教吗?!即便我夫人出生城南又如何?人都道英雄不问出处,方家先祖出生草莽,楚家先人最早不过一工匠,百年传家之后,后人便只有如此见识和气量?!简直可悲可笑!”
叶七七惊呆了,平安肃然起敬了了,围观者拍案叫绝了,方泽和楚少和吐血了!
卫斯年说话照旧斯斯文文的,连声音都是往常一样的温和润泽,没有疾言厉色,光听这声音,不听内容的话,都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是仔细听这话里的内容,引经据典,骂人不带半个脏字,却能把人家祖先都从祖坟里刨出来,拉出来数落一顿,这也太——牛逼了!
叶七七跪服,原来这书呆子骂起人来,才真的是厉害!
其实卫斯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变着法子骂他们,他只是觉得自己在陈述一个事实,质疑他们的家教,仅此而已。
这读书人啊,尤其是饱读诗书,熟知礼仪,甚至知道你祖宗十八代如何起家的读书人,得罪不起!
不过这一下子,也真的是惹恼了方泽。
他不像楚少和,还披着一层文人的外皮,他就是个正宗的燕京纨绔,肚子里墨水不多,但是坏主意却是一等一的多,为人又肆无忌惮惯了,上有亲哥哥撑腰,后宫中自己的亲姑姑又是位列从一品的贵妃,圣眷正浓,可谓在京中横着走也可以。
以前他也找过卫斯年的茬,只是那人无趣的很,成天只和诗书打交道,找了茬也只是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反应,后来慢慢的也就懒得去搭理他了。
可是谁知道这次他们卫家居然敢这样站队,又眼看着卫老国公要上缴兵权了,此时不去给他们卫家添堵施压,还要什么时候去呢?
不曾想到,卫斯年却是言语之中给了自己一个打耳光!
方泽当即就火了,普通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一把拎起卫斯年的衣领,一边阴测测得说到:“卫小子你挺威风啊!居然敢编排我家祖宗!好啊,你们卫家不是能光宗耀祖么,眼下有个大好机会,过几天就是”文武天定“大会了,你来吧!若是取不到大会的文武魁首,你这位夫人,便来我方府一趟吧!”
说完,眼中闪着精光的看向卫斯年身后的叶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