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禛低头看着红色礼袍上头所精绣的绿蠎,用小手抓一抓上头的图样,天真的笑道:"跟禛儿的父王一样的衣服。
闻言,太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安子见状,立刻陪笑道:"小殿下啊,您身上的蟒袍跟诸候王是一样的,都是绣蠎,叫做蠎袍;皇上的则是绣龙,叫做龙袍,诸候王跟太子在重要的场合都是得穿蠎袍的,过几日便是您的七岁生日,您得穿上这件礼袍跟着皇上上朝,到朝堂去接受朝臣们的恭贺与朝拜。所以太后特地命人做了几件新袍子,她老人家交代您年纪小,得活泼一些,别再弄死气沉沉的金线、银线了,瞧您这礼袍上头的绿蠎还真是好看呢。"
刘陵道:"禛儿,还不快谢过太后?"
刘禛听了,便跪在地上,朝着皇太后磕头道:"禛儿谢过皇奶奶。"
"起来吧!"太后迅速的敛一敛心里的不悦,抬抬道:"在太子太傅入宫之前,还有二刻钟,继续用点心吧。"
***
夕阳的余辉照映在东宫大殿前的阶梯上,满天红霞,映得刘禛的小小脸蛋一片通红。
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托着腮,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竟是一脸的迷网。
"小殿下原来是跑来这里了啊?奴才找了您老半天了呢。"小安子笑嘻嘻的挨近,弯着腰道:"在想些什麽呢?皇上已经下诏,明天一大早,董昭便会入宫来陪伴您了。"
此刻刘禛却没有感到很开心,他想了一想,然後转头看着小安子道:"我知道皇奶奶不喜欢禛儿提到父王……"
小安子听了,便忙不迭哄道:"那是太后担心您读书时会一心二用,不够专心的缘故啊。"
刘禛睁大稚气的双眼。瞪着他道:"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太后不喜欢我提起父王,因为我是父王的儿子。皇上却将我带进宫,要我叫他父皇。他说我是他的亲儿子,可我父王也说我是他的亲儿子啊,一个人怎麽能有两个亲爹呢?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亲爹的,我却有两个亲爹了?我感到很混乱,我娘有没有说过,我的亲爹到底是谁啊?"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在感到烦恼啊。"小安子挤眉弄眼,笑道:"这种小事就不用去太计较了……。反正那边有益处,就往那边倒就对了,想那麽多没用的东西做什麽咧?"
小安子接着说道:"总之,老人家终究是敌不过孩子的魅力的。你把父王摆在心里头就好,别再提起了,太后一样会疼你的。"反正太后她自己同样也搞不清楚。
刘禛抬眸望着火红的夕阳,眼里闪烁着几点星泪,闷声道:"我好想我娘啊……"
小安子安慰道:"别伤心。母亲对孩子总是牵肠挂肚的,你娘终有一天会来找你的,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放得下自己的孩子,等到她的心情完全平复了下来,一定会入宫来陪你的。"
"真的?!"刘禛听了。心里顿时燃起了一片的希望。
小安子笑道:"奴才这次绝对不是胡说,也绝对不是在哄骗太子殿下的。"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朝着刘禛弯了一弯,道:"啓禀太子殿下,宁王入宫了。"
闻言,刘禛立刻从阶梯上爬起来,一别适才的难过,转而笑嘻嘻的亲自前往南门迎接。
*
暮色沧茫,在夕阳的照映之下,一辆马车"搭搭搭"的从南门入宫,直直而入,最後在外殿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车夫停妥了马车,立刻跳下来,往後撩开了帘子,片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车上被搀了下来……
"肃哥哥!"刘禛见到那条身影,立刻奔跑过去,拥抱着他笑道:"你终於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呢。"
每年他的生日,肃哥哥一定会特地从江南奔波而来,入宫陪伴他数日。
"小王拜见……"刘肃一付中规中矩的模样,撩起衣袂,便要行礼,小安子忙笑道:"宁王殿下,这里没有外人,您就别拘礼了吧!"
"是啊!是啊!肃哥哥我好久都没瞧见你了呢,想死你了呢。快!咱们到东宫去玩儿,那里是禛儿的窝,在那里玩得翻天翻地都没有人会管咱们的。"刘禛拉着刘肃,笑嘻嘻的便要直奔东宫。
刘肃笑道:"我难得入宫一趟,宫里都还没有机会逛完呢,皇奶奶说,等我再大一点,按规矩是不能在宫里留宿的,趁着还能留宿的时候,这次我得逛完。"
刘禛听了,稚气的大眼睛转了一下,立刻有了主意,笑道:"在内宫里走来走去,太无趣了,宫里的建筑都是长得一个样子的,不如咱们来玩躲猫猫吧。"语罢,便轻咳了几声,随即吩咐道:"小安子,你当鬼来抓我们。"
小安子看着他们笑道:"奴才遵旨。"
*
趁着小安子还在数数时,刘禛拉着刘肃的手,直直地穿过了御花园,快速的溜进了曲径里,两人鬼鬼崇崇的延着小碎白石上的花径,穿来穿去,试图找到最佳躲藏的地点,未久,两人便来到了一处规模颇大的宫殿。
眼前这座宫殿的规模挺大,主建筑雕梁画楝,美伦美焕,殿内华美壮观,恢宏大器,殿外却十分的清幽,这麽华丽的宫殿,却位处於过僻静的位置,四周寂静无声,空无人影。
两条小小的身影偷偷地溜进院子里,一股淡淡的兰花幽香立刻扑鼻而来。
放眼望去,宫殿的院落里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兰花,粉的、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各色花卉,兰花在长长的茎杆上挺着头,迎着春风绽放,在园内莫不争奇斗艳,互相争妍,景色美不胜收。
刘肃抬眸往四周掠过,不禁纳闷道:"这麽大器华美的宫殿怎麽空无一人啊?而且还在这麽偏僻的宫苑里,这个院子里种植了很多的兰花,一根杂草也没瞧见,这里平日都有人负责在打理吧?"
刘禛刻意压低声音道:"肃哥哥,咱们说话要小声一点,别轻易的让安公公给找到了,他会鄙视咱们的。这里好像叫做永乐宫吧,父皇从不让人进来的,我有一次好奇偷溜进来,绕了半天,屋子很乾净,不过一直没瞧见过任何人,安公公说这里平常是不住人的,只有父皇偶尔会来住上几日,所以每日一大早都有宫人进来打扫,整理完便会离开了。"
刘肃愈听却愈是感到迷惑,"皇上的未央宫又大又华丽,距离前朝又近,他上下朝方便,干麻跑来这个偏僻的宫殿住几日啊?"
刘禛摇摇头,道:"有个小宫女说,以前永乐宫住着一位昭仪娘娘,原本她是准备要被册立为皇后的,最後却不幸在骊山行宫病死了,或许父皇是想念那位昭仪娘娘吧?不过,我问了太傅,太傅却说宫里的金册里没有册封过任何一位嫔妃……"
正说话间,却听见树丛後方传来了小安子的声音,他正拉高着声音喊着,"殿下们,你们在那里啊?"
"快!快躲起来!"
闻声,刘肃跟刘禛立刻推开门,悄悄地溜进了殿里。
"奇怪了,两位小殿下究竟是跑到那里去了?真是会躲藏啊……"小安子的声音渐次的离去。
刘肃跟刘禛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後很是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
刘肃窃笑了几声,道:"一直躲在这里,安公公永远也找不着,不如咱们分开绕到後面跑出去,出其不意,让安公公见了气得跺脚,却一个也抓不着。"
"嗯,好主意。"语罢,两个人便迅速的分开来,一人往右,一人往左,为了避免被提早发现,於是两人便蹑手蹑脚的往永乐宫的後方移动。
刘禛索性脱掉鞋子,将之提在手上,悄悄地走在长廊上,蓦地,在长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条白色的身影,与他四目交接了片刻,那神秘的身影却在一瞬之间便消失无踪了,见状,他拔腿狂奔追了过去,同时失声大喊着,"娘!娘!我是禛儿啊!"
刘禛拚命的追过去,长廊的尽头,却是空荡荡的,丝毫不见任何一条人影,娘的身影竟然就这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刘禛丧气的跌坐在地板上,抺一抺眼泪,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终於放声哭喊道:"娘!我是禛儿啊,您不认得禛儿了吗?您为什麽要跑走啊?!"
他的哭声似乎惊动了许多人,泪眼蒙胧中似乎有人朝着他说话。
"禛弟弟你怎麽坐在地上哭了呢?发生什麽事了吗?"刘肃在另一头听见了他的哭声,立刻奔跑过来。
他的身边站着三名内侍,尚喘着气,应该是在这附近,听见了声音因而惊动才跑进来的。
"肃哥哥……"禛儿抬头看着他,抽噎了几声。
"禛儿?你在这里做什麽?"未久,刘陵便领着小安子匆匆忙忙的来了,见禛儿不知为何竟坐在地上哭泣,顿时一脸的担忧道:"发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