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久,皇太叔将刘禛给抱回了董婉身边,刘骥却抬抬手,盈盈笑道:"太叔公难得来到江南一趟,您又是如此的喜爱着吾儿,不如今晚就由他来陪伴着您老吧!"
"也好!"皇太叔点点头笑着,便又把刘禛给抱回了阶上,然後连同皇上及魏王,三人一起逗弄着小娃儿戏玩。
宴会持续热络的进行着,直到了深夜时分,眼见杯盘狼藉,众人也已不胜酒力了。太夫人见皇上的脸上已然泛着红晕,看似有几分的醉意,便开口道:"夜深了,请皇上到厢房里去休息吧。"
刘陵快迅速的瞥了董婉一眼,却抬抬手,捥拒道:"不了!朕并不打算在宁王府入住。"
皇上并不打算入住宁王府,此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太夫人开口问道:"敢问皇上欲前往何处咧?"
刘陵笑道:"姑苏城外有一座寺庙,庙宇并不大,却十分的清幽,江南水患,朕原本就打算去寺庙入住,在晨钟暮鼓之中静修几日,最重要的目的则是替天下的百姓以及皇太后祈福。此刻,朕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入住寺庙里再恰当不过了。"
语罢,便抬抬手,随侍在旁的小安子立刻对着左右吩咐道:"摆驾。"
皇帝起身之後,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恭敬道:"恭送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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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离开了王府之後,宝珠搀着主子,回到了屋子里,她仔细的关上了大门,然後低声道:"皇上来到江南,居然不在巍峨华丽的王府里,舒舒服服的入住,却反而跑去住什麽清幽小寺庙咧?"
窦沅沅脱下了外袍,缓缓的在床沿落座,冷笑道:"皇上这是为了董婉母子在设法避嫌啊,他以巡视为名。来到宁王府,就是为了想见小世子一面。没想到他特地把皇太叔跟魏王这两个皇族里軰份最高的长者都一起找来了,如此一来,他来到宁王府一事,不但不会给董婉造成任何的负担,还替刘禛这个小世子带来了身为皇族的荣耀。"
刘禛摆明极受到皇太叔及魏王的疼爱,等於是让他在皇族里的地位,更加的崇高与不可动摇了。
宝珠道:"小世子本来就是嫡出,又是惠帝这一脉的嫡系子孙,受到重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你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对於太夫人来说却不是那麽一回事……"窦沅沅低头沉吟道:"不过。宁王的态度却很奇怪啊,他好像不是很介意皇上去亲近小世子?虽然皇上担心自己让董婉母子受累,因此态度十分的谨慎与避讳,可宁王的态度却反而大方得非常的奇怪。他居然肯让刘禛去亲近皇上?这并不像是宁王平日的性情啊?"
"小姐可瞧见了吧?小世子很喜欢皇上抱着呢。该不会……"
"此事说不准,那个小鬼不也很黏着宁王吗?经常要宁王亲自哄着才不哭呢,连董婉都拿他没办法。"窦沅沅抬眸看着宝珠,接着沉声道:"好不容易等到皇上来到了江南,不能就这麽轻易的放过董婉,那个贱人愈是风光,我愈是难受……"
宝珠听了,低声劝道:"小姐啊,曹夫人说的没错。自从你撞柱之後,她不是经常在规劝着你吗?咱们还是守着肃王子好好的过日子吧,在王府里富贵如云,仆从环绕,还有什麽不满足的呢?只要安份的过生活。王妃是不会出手对付咱们的,曹夫人真心的疼爱着两个孩子,在王妃跟前谨守侍妾之礼,王妃也不计前嫌,善待於她了。咱们只要安安份份,还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肃儿是个好孩子,他将来一定会孝顺你的啊!"
"你懂什麽?!"窦沅沅斥喝了她一声,接着冷声道:"最近天气交替,乍冷乍热的,小孩子极容易生病,如果宁王无法医治刘禛呢?皇上此刻人正在江南呢,听到刘禛重病,他怎能坐视不管呢?毕竟那个小鬼,很有可能是他的血脉啊!在宴席上,我可仔细的观察皇上看着小世子的眼神,虽然寡言,可皇上的眼神里却烔烔的发出光茫来,好像是在对着刘禛诉说:我是你的亲爹啊!"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了一抺笑意,道:"两个拥有权势的男人,抢起了她的儿子,甚至大打出手。届时,我想看一看董婉是如何的里外不是人了!"
"是,那麽奴婢立刻去办。"宝珠沉着脸,福了一福,便悄悄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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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宁王以地主的身份伴驾,随同皇上来到了僻静的小寺庙里。该寺庙的住持恭敬的迎接皇上之後,便退了下去。
月明星稀,夜色沧茫,在摆设简仆的寺庙厢房里一片的寂静。
刘陵遣退了众人,只将宁王刘骥单独留了下来。小小的厢房里,两位伟岸高大的英俊男人,各自站在一角,彼此对视着,眼神里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双方保持着沉默,窗外却不时的传来夜鶑的轻脆啼叫声,打破了一片的冷寂。
"她过得好吗?"良久,刘陵终於艰难的开口了,紧接着他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道:"原本,这句话朕该亲自问她才是啊,怎麽会是来问你呢?"
刘骥一对明眸紧盯着他,沉声道:"因为无论她过得好不好,都不会如实的告诉你。而你的心里也很明白,本王一定会竭力的对她好。皇上这麽问的用意,无非是在警告本王不得委屈了她,同时也带着万分的妒意,所以这个问题对於你,才会显得麽的艰难,几乎是难以开口,却又不得不啓齿。"
刘陵抬眸瞪着他,长袖内的双拳紧握,严声警告道:"如果让朕得知,她受到了任何一丝的委屈,朕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刘骥道:"皇上今夜单独留本王下来,是为了严正的警告我刘骥不得了亏待自己的妻子,而我今晚待在这里的目的,则是为了替吾儿刘禛,争取太子之位。"
"替禛儿争取太子之位?"闻言,刘陵的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抺讶异,沉声道:"说说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册立刘禛为皇太子,他确实曾经想过这件事情。
因此,他才迟迟不肯顺从太后的意思,在後宫里册立任何一个女人为嫔妃。只要他一直没有子嗣,太后便不得不妥协,答应册立刘禛为太子。
刘骥一脸的肃然,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本王乃惠帝的血脉,开国太祖皇帝的重承皇孙,若不是因为父皇出乎众族亲意外的突然骤逝,原本该属於本王的皇位怎会落入了皇叔之手?也因为此事,造成了多年来皇族内的纷争不断。父皇骤逝的缘故,皇族里有不少位叔伯们一直想让本王承父之位,登上九五帝尊。当初在武太妃的阴谋算计之下,你被逼逊位,在那个纷乱的时候,本王若不是有心退让於你的话,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便是我刘骥,而非你刘陵了。"
严格来说,他也算是帮助了他复僻,让他重登皇位。
听他提起此事,刘陵神色认真的开口允诺道:"宁王若真想坐上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我刘陵随时可以退位,并且下诏禅让於你。"
"本王收到这封信已经一年多了。"这时,刘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他道:"这是一位归隐的太医在临终之际,特地托人送来给本王的,信里言明我父皇突然病逝的原因,所有的这程都已详细的纪绿下来,藏在顾老太医的日志里。"
刘陵沉着脸,打开了那封密信。
信里言明,惠帝确实是为先帝刘康所害死,却非故意所为。当年惠帝的病势来得凶猛,群医束手无策,于是董老司马特地找来了一位名医,并且呈上了一枝千年灵芝。千年灵芝乃人间绝品,非常的稀有,太医们无法掌握确实的疗效,在无任何把握之下,因此无人敢使用那枝灵芝,至此连带董老司马也犹豫了,骤然改变了态度,可楚王刘康却十分的相信灵芝的疗效。一日,惠帝突然病势加重乃至不能起,刘康心急如焚,于是力排众议,强势的用上了那枝灵芝,原以为能救兄一命,却因为药效过强,导致惠帝骤逝……
看到了此,刘陵蓦地落下泪来,他拿着信的手,不禁微微的颤抖着。
惠帝伯父居然是被他的父皇给害死的!
良久,刘陵红着眼眶,哽咽道:"朕相信父皇,他是个禀性仁厚之人,绝不是有心想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当时惠帝的病势突然沉了,他一时心急,想救治自己的亲手足,才会决定这麽做的。"
刘骥道:"就算是如此,一旦这封信在皇族的面前公开了,诸位叔伯们可是也会这麽想吗?顾老先生的日志,本王从顾家的手上取过来,在隔层里确实发现了当时的纪录,过程的描述与这封信一致,看法上却不相同。皇上天纵英明,应该很明白本王在说些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