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麻扶着祖母马氏去二叔三叔家里混饭吃去了,留下朱氏一个人。
朱氏气呼呼的等着儿妇回家做晚饭呢,可是左等右等没有一个人回来,就连邹正义也没有影子。于是,一个人又是气的在院子里大骂了一通。
骂完了之后饿啊,一天没吃饭了。于是她想点子去撬伙房柜子的门,可是没有想到好容易撬开了,里面却是空无一物,不知道何思麻把吃的东西藏哪里去了。想进主楼去,可是主楼是那种暗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门,于是朱氏饿的两腿发软,干脆又躺回东侧屋床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不敢再这么晚起床了,天刚亮便爬起来就往伙房跑,看到何思麻正蹲在灶前做饭,也不管里面做的是啥,抓起来馒头就往嘴里塞。
何思麻大惊小怪地说道:“阿姑,您这样吃法,别人还以为我饿着阿姑不让您吃饭呢!昨天我们去二叔三叔家吃晚饭,阿姑您怎么不去啊?”
朱氏被这话噎个半死:我敢去吗?去了就被打出来的。
“阿姑,来帮我烧火吧!”何思麻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把蒸好的馒头全部放在了自己这边不让朱氏拿到。朱氏看了一眼馒头,只好不情不愿的去帮着她烧火了。
吃完了饭,何思麻依旧给朱氏一把扫帚,让朱氏扫地,朱氏胡拉了几下,何思麻也不说她,又端给她一盆脏衣裳,让她去河边把脏衣裳洗洗。
朱氏跳脚大骂:“我是你阿姑,你嫁到我家就是该侍候我的,你敢让我洗衣裳?……”后面的话不堪入耳,令人难以忍受。
何思麻的声音却是比她更高,不仅如此还带着几分委屈:“我只知道给夫君洗衣裳是我应该的。可是阿翁的内衣不该我洗啊?……”说完之后便掩着脸大声哭泣,好象比朱氏还委屈。
朱氏翻了翻衣裳,果然是邹正义的,只得认了命的去洗衣裳。等到磨磨蹭蹭的洗完衣裳天已经黑了,何思麻早已经服侍过马氏吃过晚饭。跑到伙房一看,又是干净的。朱氏疯了似的在院子里大叫大嚷,大骂何思麻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可是没有想到却把邹老爷子招来了,邹老爷子根本不理她,先把马氏痛骂了一顿。然后问马氏为什么纵容朱氏欺负儿妇,是谁给她的这个胆子?
朱氏晕了,谁欺负谁?是谁没有饭吃?是我啊!
马氏也被朱氏吵的头晕。于是抄着家法又是把饿着肚子的朱氏打了几板子。
于是,世界消停了,马氏高高兴兴的去睡觉了。
大郎的新婚生活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邹家庄经常听到何思麻大声喊着‘阿姑,把家里的地扫扫吧’、‘阿姑。阿翁的衣裳该洗了’、‘阿姑,家里的被子该晒了’、‘阿姑,该吃饭了您怎么还在河边洗衣裳啊’、‘阿姑,家里没水了去担点水我正蒸饼呢走不开’、‘阿姑,你屋里都脏成猪圈了该清理了吧’、‘阿姑……’、‘阿姑……’
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早到晚朱氏被何思麻指挥的做这做那。就没有清闲的时候。只要朱氏一闲下来,何思麻便会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朱氏,好象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只要朱氏干活慢了一会。回家的晚了,家里便会没有饭吃了。朱氏想过反抗,可是何思麻做的饭好吃,让马氏再回去吃朱氏做的猪食,马氏和家里的人实在不愿意。于是伙房的钥匙牢牢掌握在何思麻的手中。
所以朱氏每天都跟个陀螺一样被何思麻抽的满院子乱转,根本就没有精力跑到外面去和人嚼舌头了。
等到朱氏的二女儿邹二姐从朱氏的娘家回来之后。家里已经变个样子,邹家大房的院子,难得的干净了起来。邹二姐看到嫂子“虐待”母亲,很不忍心便同何思麻吵了几次架,可是没吵上几次,又被邹正义给送回了朱氏的娘家,告诉她以后没事就把朱氏的娘家当成自己家好了,气得邹二姐大骂父亲无良。
邹晨听到了大房家的事情,微微一笑,这个大嫂倒是一个妙人。于是待大房也更加亲厚,平时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想着要给大嫂送过去一份。一来二去的,邹家大房的关系也和邹晨家亲切了许多。
另一件喜事则是小吕氏怀孕了。
小吕氏自从去下口店铺做店长以后,日日和周三哥相处,再加上她前夫去闹了几次都是周三哥帮着打发走的,一来二去的,俩人竟是产生了感情。原本周母死活不同意儿子娶小吕氏,她再谯不再谯的倒是不在乎,可是她是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所以周母拼命的阻拦。可是没有想到周三哥一意孤行,他对母亲说您有五个儿子,少我一个不少,若是将来我没有儿子从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就是了,于是硬着头皮和小吕氏成亲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小吕氏成亲两个月后便传出怀孕的喜讯。这下子整个邹家庄炸了锅,不是说小吕氏不能生育所以前夫家里扣了一半嫁妆才允许和离的吗?怎么和别人成亲就立刻怀了孕。原来,不是小吕氏不能生养,却是前夫不能生养啊。
消息传到小吕氏以前的婆家那里,那婆家还死撑着说小吕氏肯定是假怀孕。可是,过了几日,却连给小吕氏把过脉的医士都说小吕氏确实是有身孕。原本小吕氏前婆家还有媒婆和他家说亲,自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都退避三舍。自家的闺女嫁过去后连个儿子都没有办法生,将来老了以后怎么办?所以和他家说亲的人家都打起了思量。
邹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冷笑道:“这就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然就到。”
时间就在这样的蜚短流长中一日日过去,转间便又到了秋试之时。五郎已经从东京城回来,准备和二哥四郎一起参加这次的秋考赢得秀才的资格,而邹正义则是打点了行装去了宛丘考进士科。
前年解试没有通过。希望这次能够考过进士科。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邹正义默默祝祷,若是成则举,若是不成岂对得起邹家庄的族人?
另人意外地却是陈家的陈十三也宣布要同时角逐今年的进士科,这一个消息无疑是一枚炸弹在宛丘炸响。陈十三喜爱流连青楼游戏风尘,曾数次在众人面前声称视科举为无物,怎么今科却要去角逐呢。
而张家郑家和远在乡下的蔡家,几个家主的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陈家,要大乱了!
这个消息被人知道的同时,陈家大院里陈六郎的住处响起一阵碗碟碎裂之声。
“十三弟。我的亲弟弟,你未来的儿妇是陈家的宗妇,你又去考进士科。陈家岂不是转眼便在你的手中?这就是你说的兄友弟恭?”陈六郎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阿爹!我才是嫡长子。陈家岂能传于次子之手?嫡次不分,乃乱家之源,您可不能老糊涂啊!”陈六郎面向主院哽咽道。
陈家宗长得知二儿准备应举,喜不自胜,特意跑到正堂之中跪拜了祖先。向祖先祷告。
“不孝子前来禀告:我儿十三愿去参加科举,他日若能为官,必可将我陈家之名显于天下。我为孙儿选的妇人,乃是万里挑一的贤良之材,日后必能保我陈家五十年的富贵。长子无能,只可守成。是以不孝子想将宗长之位传于嫡次子……我陈家乃上古妫姓之后,贵为王候,岂可窝居于宛丘。望祖先们显灵,助我儿十三一举登科,他日官达显贵,必为祖先再塑辉煌。”陈家宗长泣血说完,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拜之礼。
陈十三的院中。鹿氏一脸担忧之色的看着夫君,犹如看着一尊精美的瓷器。
“夫君!”鹿氏忍不住的出声。
陈十三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我去科举,六哥必不能容我。你在后院之中要多加小心,吃食上面要多经几道口,你可不要让我服杖期之服啊!待我真的考上,我便带着你和两个儿子去外地赴任,远远离了这个腐朽之所。我忍够了,我忍了十几年。我为了你,为了琦儿,天天装疯卖傻,对着那些让我做呕的妓子强颜欢笑。她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起,我还得装出一副爱怜的模样。鹿儿,我的鹿儿,可怜你十三岁嫁到我家,日日夜夜为我担忧受怕,……”
“阿爹以为我参加科举是为了争夺宗长之位,他却不知,这个位置在我眼里在琦儿眼里,不过是一堆烂木头堆成的椅子罢了。”
鹿氏倚在夫君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我在家中会加倍小心,琦儿和璋儿我也会仔细的。夫君,一定要考中啊。考中了,我们便能离了这里,海阔天空,任我们逍遥,……”
陈十三搂着鹿氏轻轻依偎在一起,突然想起了邹家庄中的邹晨,不由得哑然失笑,阿爹若是知道这个女子根本不在乎宗妇这个名号会怎么想?
阿爹费尽心挑选邹晨为宗妇,不就是看中了她的治家理财之能吗?想用一个宗妇的虚名困住邹晨,让她耗费一生的精力为陈家聚敛财富,可是阿爹有没有问过这个女子可愿意?
若不是琦儿喜欢她,我怎么能允许她离琦儿这么近?琦儿与我一般无二,若是认定了哪个女子必是会终生相随。
什么宗妇,什么陈家,在我心里,没有我的琦儿一半重要,没有我的鹿儿重要。
陈十三紧紧搂着鹿氏的蛮腰,仿佛要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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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期:一年,用杖(居丧时拿的,类似后来的“哭丧棒”),叫“杖期(ji)”,这是父在为母,夫为妻的丧服。陈十三暗示鹿氏要注意饮食,以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