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州在宛丘府中也得到了邹家庄今年要种豌豆的消息,他原本想干涉一下,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任期在今年五月便到了,又何必多事?于是便把这事装做不知道,任邹家庄自己随意胡搞,反正到时自有文相替他们擦屁股。
然而龙路口却是对邹家信服的很,邹家去年在龙路口买的千亩果园套种了药材获得大丰收赚不少钱,而且他家种的五百亩秫秸也是丰收。当时村子里有不少人家也跟着一起种,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的渡过了一个少雨的旱灾,喜的那些老农们一提起邹家便是感谢。今年听说邹家庄要种豌豆,他们逼着乡书手去了邹家庄,要随着邹家一起种。总之就是邹家种啥,他们龙路口的庄户们种啥。
最后柳林集,丁启老家的丁庄,龙路口,柳家堡还有黄家坪这五处一起随着邹家庄大面积的种植豌豆。
种过了豌豆,以后这块地四五年之后不能再种,所以对耕田的要求较高,必须深耕细整。邹家将种植豌豆的各项要注意的事项写在了几张纸上,张贴于茶棚和晒场之中,以供人随时观看,同时又让一些老农进行现场的讲解。
很快,五个随着他们一起种植的庄子,闻风而动派人来抄走了几份公告,也学着邹家庄的样子在庄子里张贴。而且他们也委托邹家帮着他们庄育苗,邹家不得已,临时建了好几个大棚,好在大棚也容易建,下面是用泥糊的,上面用竹子撑起既可,编稻草席更快,几个人半天的时间便给编好了。
邹晨看到快速建好的几个大棚笑道:“咱们庄子若是以后只管育种也能赚不少钱呢。”
家里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这次育种确实也赚了钱。但是赚的不多,邹家本着与邻为善的思想,凡是来育种的只收了少量的育苗费。而象是邹家庄的则更是减半,而且若是有人愿意来学的也尽量仔细认真的教他们,并不藏私。
雨水过后,大棚里被用简易的木架给棚起来的豌豆苗开始在培土里渐渐长出真叶,这时刘诚和杜昭便开始登记起各家各户要多少豆苗的事情,原来这事情是归公孙季管,可是现在他做了外宅的大管家,便没有时间管这事了。每天忙着白糖作坊的进出事宜。
豆苗育好,各庄便出动了几辆大车前来拉苗,邹家是直接让他们连苗带架子一起拉。回去之后只需要按株分派既可,拉走豆苗的自然是千恩万谢。豌豆的种植完全是按照农书上所讲,事先施好了底肥,又撒上了草木灰。经过了农夫们精心的侍候,不过是两三天光景。这些育好的苗便在田里茁壮的生长了起来。
五郎在育苗之前,就和几个兄弟把今年有可能会大涝一场的事情和文相在信里说个明白。同时劝文相不妨将洛阳家中的数百倾良田拿出一部分按照他们的办法去种植豌豆,文相虽不尽信,然而想到去年邹家种的秫秸便是大丰收,所以一面给徒孙们回信一面让文季恩派人回洛阳老家,让老家的人种上十倾的豌豆。他倒要看看这几个徒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羊毛一共多少钱?”邹晨看着恒信玻璃的大掌柜黄有良送上来的单子笑着问道。豌豆刚种上没几天,恒信玻璃坊的人从草原上回来了。原定是年前可以到家,可是去年特别的冷。他们在草原把玻璃卖完又收了羊毛之后被风雪困在了边城半个月。
恒信玻璃果真大方,一下子替她收了五十车的羊毛,足够支撑她一年的用量了。
黄有良原来是黄家的大管家,主要负责的就是对外经商,自从成立了作坊之后他便成了大掌柜。作坊一个月给他二百多贯的工钱,如今也过得跟个地主似的日子。
“小女郎。这不要钱!”黄有良听到邹晨问到羊毛的价格,立刻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钱?”邹晨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是恍然大悟状。这不要钱,显然就是想要经营权。
黄有良拱手笑道:“小女郎,我听闻您的作坊想把货给卖到草原去。但是不知道能否把这条商路给恒信做做,至于价钱嘛,一切好商量。”
“要找商队,自然还是要找自己家的,这样用起来才是放心!只是你们只能在草原上经营,中原可不归你们啊。”邹晨做出保证,然后又说道,“这个羊毛的价格还是和我结了吧,这样的话我也好算成本。”
“小女郎,真不要钱!”黄有良得到保证之后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我们真的没花一文钱,这羊毛是草原那边几个部落白送给我们的,他们知道我们在收羊毛。根本连价格都没有问,直接把羊毛给送了过来。还多谢咱们帮他们处理这些垃圾呢……”黄有良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讥笑,这些无知的草原人,脑子笨的如同豕狗,商队们收羊毛他们还感恩戴德的不得了。
“这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次的生意罢了,下次你们再去收,可就不好收了。那时他们就知道了羊毛是用来做什么的,岂会再白白送给你们?”邹晨听了之后也笑了。
“你们商队从草原回来人吃马嚼的也要不少钱,这样吧,这次商队的全部费用由我承担了。等到下次我们再算羊毛的钱,这生意可不是我外祖一家的,咱们还是算得清楚最好。”邹晨看到黄有良想拒绝,笑着劝道。
多亏得女夫子的介绍,现在招了一百二十名熟练的织工,她们的手法比邹家庄的那些妇人们更为精良,邹晨挑了手法最好的一批人去做手工地毯,剩下的全部用机器。准备卖到草原的是正儿八经的黄金地毯,整块地毯的用料便高达数千两银子。采用蚕丝、金银丝线和羊毛,价格昂贵,用料考究,而且完全采用后世土耳其地毯的森纳结法,既华贵又高雅。
这样的地毯卖到草原,不怕不赚钱!邹晨暗暗地想到。
转眼时光易过。出了正月文家便派了马车来接人。随着马车来的,是文家的次孙文康世。文康世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接五郎前去东京,其次是为了显示文家对邹家的看重。
邹家人并不知道文康世会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幸好五郎与文康世私交甚好,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文康世在邹家住了几日,便和五郎一起回了东京城。
三月间,黄河又一次决口,李仲昌等人主张堵塞‘商胡’(今河南濮阳东)的黄河水,使黄河流入六塔河。邹晨看到五郎写来的家书。急的一头虚汗,立刻提笔给五郎写了一封信,要求他立刻尽最大能力去劝阻文相。要文相不可附议这项决议。然而,历史还是按照原定的道路一直在行走,不久之后,文彦博、富弼等人支持李仲昌的方案,开凿六塔河。贾昌朝坚决反对。
四月,新修的六塔河堤再度决口,溺死不少服役士兵,河水卷走许多修河所用物资,损失十分惨重。枢密使贾昌朝乘机发难,企图以此为口实攻击文彦博、富弼。并派人暗中勾结宦官刘恢,秘密告诉仁宗说六塔河决口后淹死数千人,而且六塔河凿土时涉及禁忌之日、六塔河口地名与赵姓和宋仁宗名字有牵连等等。故意造谣中伤。
仁宗派人前去查实后查无此事,但李仲昌等人在开凿河道时确实也有不少失误之处。于是,凡涉及开凿六塔河的有关人员均被再一次贬黜。
文相在这一次六塔河事件中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就这样,在一次次朝堂交风之中,飘飘摇摇的五月在满天飞雨中来到了人间。这一场接一场的暴雨吓坏了所有的人。雨水过大,造成河道上涨。眼看着就是要一场洪灾。那些种麦子和水稻的人家更是欲哭无泪,小麦大量倒伏,水稻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眼看着颗粒无收。
原本这几日天气放晴,邹家庄的人全庄出动想抢收豌豆,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半下午便下起了雨来。
邹晨在闲云居的二楼卧室里陪着柳氏和母亲,几个人围着还没有满月的小宝宝在说话。小七好奇的捏捏小侄子的手,然后又不停的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想比个大小。便听到一声雷响,然后豆大的暴雨把玻璃打的噼啪做响,邹晨哎呀一声站起来往外看,只见这雨越下越大,真像瓢泼似的,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在走廊处挂着的风铃这时猛烈的敲击了起来,发出几不成调的嗓音,一声声敲打在屋里几个人的心口之中。
“哎呀!俺的娘!”柳氏抚住胸口,眼睛里含着泪水,“几千亩啊!咱庄里几千亩的豌豆啊……”声音颤抖着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黄丽娘双手合十,含了句佛:“满天神佛保佑,这雨快别再下了,再下庄稼就绝收了。”
乌倩躺在床榻上,手里牵着儿子的小手,同样也是满心的担忧。二郎他们因为这几日家中抢收豌豆,所以请了几天假回家帮忙,现在从早到晚都在地里忙碌。
柳氏回过头看到乌倩的脸色,劝慰她道:“你刚生了孩子,还没有满月,你就只管把心放下来,安心的养好身子,家里万事都有我和你三婶呢。”乌倩听了这 话,轻轻的点点头,然后摸挲着儿子的小手,看到他红扑扑的脸蛋突然之间所有的愁思都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院子里很快就积了水,沿着院子里挖出的小排水沟流到了污水管里。
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抱着头从院外跑了进来,邹晨见到了急忙下楼,拿起雨伞就去迎接他们。
邹正达和邹正业飞奔到了走廊上却不敢进屋,怕把雨气给没满月的孩子带过去。看到邹晨出来,急忙呵斥,“赶紧的进屋,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啥?万一淋出来好歹怎么办?”
邹晨从屋里拿出两条汗巾递了过去,又过去端了两杯热茶,“二伯,阿爹先喝口热茶,一会我去煮姜茶袪袪寒气。”
柳氏和黄丽娘走到了一楼,大声问道:“豌豆都收了没有?”
邹正达喝了口茶,回过头看了看满天的瓢泼大雨,恨不得把老天爷也拉下来暴打一顿。
“别提了!……”邹正业有气无力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