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邹晨猛的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她茫然的扭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身上盖的是自己亲手套的被套。听到楼下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她穿好衣裳,定了定神走到了楼下。
楼下美娘正在低声哭泣,女夫子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慰她。俩人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邹晨惨白着一张脸,如同一只鬼魅一般飘荡到了楼下。
“阳阳呢?”邹晨的声音飘乎不定,象是随时要被一阵风吹走似的。
美娘急忙站起,抹干眼泪强笑道:“去找了,庄子里的人都去找了,小晨?小晨?”邹晨听到这句话,一阵晕眩,又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黄丽娘守在自己身边,黄丽娘斜倚着床榻,直勾勾的看着地面上的木地板,眨也不眨,好象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一般。
“娘!”邹晨挣扎着坐了起来,黄丽娘听到女儿的声音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扭过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满腮。
“晨儿!你醒了?我,我熬了稀饭,我去给你盛。”黄丽娘慌乱的擦了擦眼睛,强做笑颜道。
“阳阳呢?”邹晨拉着黄丽娘的衣袖不让她离开,气息微弱的问道。
黄丽娘茫然的摇摇头,强行掰开女儿的手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魂不守舍的念叨了几句:“我去给你盛稀饭,对,盛稀饭。……”
“娘?……”邹晨扑倒在榻边,哀求道,“娘,我求你了,阳阳在哪。”
“我?”黄丽娘我我了好几句。连连后退,就是不敢挨近女儿的床榻,她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晨儿啊,我求求你别问了,别问了。娘的心快碎了,娘的心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啊。我不想活了啊……晨儿啊,娘不想活了,……可是娘还有你们啊,还有你二个哥哥,娘得活啊。……娘对不起小七,……可是……娘对不起小七呀,……”
邹晨听了黄丽娘的哭诉。以为小七遇到了不测,喉头一甜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阳阳?他?”邹晨艰难的问,“他?……”
这时一个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看到邹晨嘴角全是鲜血。猛的向前走了几步,将手搭在邹晨的手腕上把了一下脉。
“还好,还好。这一口血吐出,把心头的火气都给吐出来了。”女夫子舒了一口气。
“阳阳失踪后,庄子里的人都在找他。这几日庄子里卖菜的行当都停了,把那些行商聚在一起。挨个审问,看看有没有认识那江行商的人。”女夫子缓慢而清晰说道。邹晨听了女夫子的声音慢慢的安宁了下来。
她紧紧抓住女夫子的手,急切的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安慰来。哪怕只是一句阳阳肯定可以找到的安慰话,可是看了半天,她最终放弃了。女夫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如同她初来那一刻。
邹晨重重的躺回床榻上,长长的睫毛急促的闪动着。几滴晶莹的泪滴顺着两颊流到了双耳边。
“阳阳!”她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起来。都是我的错。前世那么多拐卖儿童的事例,为什么我就没有上点心呢?一个不熟悉的行商,便可以把我骗的团团转,枉费我还自称是什么精英。我这几天总是觉得毛骨悚然,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一点警惕心呢?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呢?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够反应快一点,我就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抓到阳阳了。
女夫子猛的把她从榻上拉了起来,然后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她两巴掌。骂道:“有空在这里自怨自艾,何不去前院帮帮你父亲?他这两日为了你为了阳阳,头发白了一半,两天三夜未曾睡觉。……”
邹晨被这两巴掌给打懵了,可是脑子却快速的清醒过来,她跪坐在榻上,向着女夫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穿上衣裳,看了黄丽娘一眼,又看了一眼女夫子,见到她点头才放心的下楼。
“我不能倒下去!”邹晨自语,“死亡都没有压塌我,我不能倒下去,我一定要找到阳阳,哪怕倾家荡产,哪怕送了我条命,我也得把阳阳找到。”
邹正业坐在前院,双鬓斑白,一夜之间便如同老了二十岁。在他身边,聚集着几位邹家庄的护卫。
“正业哥,今天扩大了范围,可是还是没找到,不过六哥发现了几个车辙印,好象是往宛丘去了。”一个护卫说道。
另一个护卫也紧跟着点点头,“我看了看,确实是有几个车辙,看样子,强人不是一辆车,而是两三辆车。正业啊,这是好事,他们定是求财,不是求人。只要他们求财,便不敢伤害小七和金兰,只要他们报出个数字,你家若是凑不起,咱庄子里紧紧手,一人凑上点,咋着也得把小七和金兰给赎回来啊。”
邹正业叹了口气,“去宛丘了?……为啥会去宛丘?”
“是啊,我们也是不明白,可是看车辙印,确实像是往宛丘方向走的,但是兄弟们追了两天,在宛丘和蔡庄中间那车辙却消失了,现如今我已经和蔡庄认识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帮我问问庄子里有没有陌生人落脚。”
“蔡庄?”邹正业突然抬起头,“蔡庄?那是归我岳丈的黄家坪管的,你和他们说了是黄家坪黄家的外孙了吗?”
“说了,”那个叫六哥的人心里叹息了一下,这邹正业怕是迷糊了,凡是庄子里出去找人的,都是尽可能把小七的外祖身份还有一个当知县的舅舅说给别人听,就是希望有人能看在他外家的份上,能尽量多的人去寻。
“正业哥,正业哥!”一个人突然从院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去蔡庄的人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来。”
邹正业急忙站起来,颤声道:“快,快请,不,我过去看,我去,……”说着,从门外进来两个陌生人,都是农户装扮,一身的短打,看起来就是长年做农活的。
那个领他们过来的人介绍了之后,年长的那位拱手道:“好教邹家郎君得知,某乃是蔡庄的户长,姓蔡,归属于黄家坪管的。听说邹郎君的小儿子被人掳走了?”
邹正业急急点头,“正,正是,不知蔡户长可有我家小儿的消息?”
蔡户长点点头,“确实是有个消息,也不知能不能帮得了邹郎君。昨日,小老儿正在乡里监管着小麦播种。看到有三辆马车急驶而过,撞了我庄里的一个婆婆。我庄子里的人自然不依,要与那驾车人评理,那驾车人倒也光棍,给老婆婆赔了两贯的交子。小老儿站在车旁隐约听到有人呵斥,说甚么不要乱动,动就打死你。小老儿当时没在意,还以为车内是女眷。唉……是小老儿疏忽了。”
邹正业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摇了几摇,脸色变白了几分,旁边六哥伸手扶住了他。
那蔡户长又说道:“那驾车人赔了两贯交子后便驾着马车离去了,看去的方向,确实是宛丘无疑。”
“阳阳?”邹正业听了这个消息,几乎欢喜的快要晕了过去。两天了,两天没有孩子的消息了。今天终于得了这个消息,哪怕不是好消息,可也总是一个消息不是。只要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邹晨站在月亮门后,将蔡户长的话全部听到了耳朵里。阳阳被人劫去宛丘了?为什么?为什么劫了人不往深山跑却往大城市跑?小七和金兰?金兰也被劫了?
我和我娘听到阳阳被劫的消息,伤心的几乎要碎掉,金婶婶肯定也是非常伤心。
阳阳?你在哪?你在哪?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告诉我,你在哪?
头鹿悄悄的从后院走了出来,默默的走到邹晨的身后,将脑袋往她身上蹭了蹭。
“你知道他们把阳阳劫到哪里去了吗?”邹晨好象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转过头捧着头鹿的脑袋急切的问道。
头鹿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它告诉了邹晨一个消息。
邹晨抚摸了一下头鹿光滑的皮毛,真挚的谢了它,然后倚在月亮门上快速的思考。
金兰为了救阳阳,暴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狂跑着跟上了飞驰的马车,然后被马车拖了好久才勉强的爬了上去。劫匪在庄外不敢停留,可是车后爬着一个孩子是一个重大的目标,所以他们停了马车想将金兰给弄下去,没想到金兰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了车,然后一头钻进小七那辆车抱着小七死活不松手。最终那些人没有办法,只得将她一起带走。
有几只鹿偷偷跑到庄外去吃青草,无意中看到,回来告诉了头鹿,头鹿方才又通过思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邹晨。
邹晨松了一口气,金兰虽然年纪小,可是非常沉稳,有她陪在小七的身边,不管小七遇到了什么事情总算是有个伴。
她想到小七被带走时那无忧无虑的笑脸,他还以为抱着他的江行商是真心帮着他去找父亲的。一个三岁的孩子,眼里的世界是和善与快乐的。他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哪里懂得分辨事非?
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八九岁幼童,为什么还要象一个真正的幼童那样傻傻的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啪”的一声,邹晨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